乡村冬日即景

作者: 幽子

很久未到乡野走一走了,坐在光滑的大理石桌面前,坐在机械呆板的办公室里,我的身心和文字都变得冰冷,缺乏了灵动的生机。

那苍茫的天空和广袤的原野,正上演着怎样的剧目?错过了花开花谢的历程,忽略了叶绿叶黄的蜕变,这葱翠的田野变幻成了什么模样呢?窄窄的田埂上,没有了赤足的少年。麦苗青青,白菜绿绿,银杏的叶子黄了又黄,落了一地。

大棚里的草莓绽开甜美的笑靥,红红的脸蛋儿,绿绿的衣裙,引诱路人驻足,待弯下腰来,细细打量,发现它们似乎都变成了一个模样。卖草莓的小伙子飞快地奔来,热情地招呼:“这草莓可甜啦,有牛奶的香味!你是谁家的亲戚吧?我可以给你打折。”心中不禁暗想,草莓怎么能有牛奶的味道呢?我婉拒了小伙子的善意,诚实告知他:“我不是谁家的亲戚,我也不信草莓还能有牛奶的味道。”

恍惚间,我忆起了老宅屋后那片恣肆生长的草莓地,藤蔓绵延了几丈,或青或红或半青半红的小果在枝叶间隐藏着,那酸甜的滋味沁入鼻腔,不似此刻,偌大的莓园,竟闻不出一丝草莓味。小伙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我心里一咯噔:“你这人,怎么冒出杜丽娘的名句?”他笑笑说:“你以为我是小贩呢,我是园艺专业的研究生,这是我们的试验田,导师教我们,不仅要实验出新产品,还要推销出新产品。”我问:“真的有牛奶味?”他摘一颗红宝石递给我:“你尝尝,可以不洗的。”我轻轻一咬,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液浸润整个口腔。真的,有牛奶味!我索性买了二斤,小伙子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某某大学科技推广中心。

沿着村路向前走,谁家的后院居然有一块菊圃,篱笆围成了圆形,天竹映衬了圆心,红红的果子鲜艳而耀目,给这略显颓废的园子增添了一抹亮色。地面上依稀可见残枝败叶,匍匐于地面的大丽菊,歪斜一边的小白菊,还有凋零的黄秀菊,不知演绎了多少秋日的私语,吟哦了几阕晚秋的辞章,而今,它们悄然谢幕,生命的绝唱在天地间萦绕。菊圃的隔壁,又开辟出一方别样的天地,外围用瓷砖铺地,内里是青石小径,门前立着一只硕大的花瓶(树木修剪而成),绕过花瓶入得内来,方见金盏花开得正欢,红枫的叶子似红色的蝴蝶翩翩欲飞。

两个村妇迎面走来,手提着菜篮,头扎着花巾,大声地说笑。一个说:“你看王老八家,完全成了花园。”一个说:“不是科技扶贫队帮助,他家连温饱都是问题……”我跟上她们的步伐,想听听她们说的故事,但一转眼,就不知她们转入了哪个门庭。

河道的东方,丛丛的芦苇在岸边参差摇曳,灰白的芦花在风中飘扬。一位老人在岸边采撷着芦花,他的竹篮中已静卧着一把又一把的柔软,我和老人一起装点着竹篮。老人告诉我,他的儿女都在外地打工,老伴儿已过世多年,空荡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人。听说儿女们今年要回家发展了,老人高兴,就多采几筐芦花,多打几双茅靴,好叫他们暖暖和和度过冬天。听着老人的话语,我的眼前仿佛晃过这样的镜头:初冬的夜晚,古老的院落,佝偻的身影,低矮的木凳,芦花的竹筐,还有一盏孤独的油灯,那是外公的老屋,外公在老屋里编织了多少双茅靴,温暖了我儿时寒冷的冬季。

跟着老人行走在芦苇丛中,不知名的鸟儿高唱着晨曲,洁白的鸥鹭掠水而过,灰褐的野鸭时而撩水,鱼儿不知躲藏在哪里?那么浅的水面,水草清晰可见,这小溪里能挖掘出什么呢?螺蛳、河蚌,还是掉落的菱角?小河的中间有一片绿色的茭白,我疑惑这河中的茭白该如何来攀折,是像采菱一样划着小船或浮着木盆吗?

老人的家就在这条河道的尽头,高大的院墙将老人围在了墙内,黄澄澄的橘子挂满了枝头,老人顺手摘下几个堆在我的面前,我环顾院子,只见橘树、桃树、枇杷树遍植院中,房前的老杏树下还有石桌一张、石椅几把,一口老井似乎有些年代了,井台已斑驳开裂。我放下橘子,提起吊桶,这井水可真清澈呀!老人站在一旁看着我开心地大笑,那皱褶的面庞似苍老的古井泛出了水花。我说:“你的院子真大,能开工厂。”老人说:“就是,就是,我儿子就是要回来开个什么厂。”

辞别了依依不舍的老人,从他的屋后穿过,一排排的芦穄兀自站立,那是老人特意为女儿栽种的。也许,这里明年又是一番风景。但我想,一定会越变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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