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工

等待高考成绩的日子实在煎熬，明知大概率会与大学失之交臂，却依旧日日盼着奇迹降临。为了能给后续上学或者复读攒些学费，经父亲介绍，我跟着同村的二江在砖窑干起了向外村卖砖、送砖的活儿。二江虽说比我大十来岁，论辈分却是我的孙辈，好在平日里相处还算融洽。他有一辆拖拉机，靠着卖砖、送砖也挣了些钱。父亲让我跟着他，锻炼锻炼，要是顺利的话，一天能挣七块钱呢，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工，当时心里满是欢喜。

第一天出工，我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清晨，阳光尚不那么炽热，暖暖地洒在万物之上，仿佛到处都洋溢着希望。我的脖子上搭着毛巾，坐上二江的拖拉机，朝砖窑厂驶去。

到了砖窑厂，太阳已变得有些灼人了。干活儿的人熙熙攘攘，好多都在忙着给拖拉机装砖。二江本就是个急性子，赶忙停好车，吩咐我用砖夹子每次夹五片往车上搬，他自己则跳到车上负责码垛。

没怎么干过农活儿的我，没过多久就体力不支了，压根儿跟不上二江码垛的速度。二江一个劲儿地催我快点儿，再快点儿。那拖拉机一次能装两千四百多片砖，可我搬了还不到二百片就再也没力气了。二江也顾不上辈分了，开始冷嘲热讽：“理论皮’，你一天天不是挺能犟的吗，干活儿咋这么磨蹭呢？”我虽不清楚“理论皮”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平时爱与人争辩的我，这会儿也只能默默无言了。汗水流进眼睛，刺痛难忍，我却不敢抬手擦拭，只能咬着牙继续搬砖。二江终于忍不住了，让我上车去码垛，他则跳下车，风风火火地往车上搬砖。我爬上了车，照着他之前码的样子往上垒，可没一会儿，二江送上来的砖就堆满了车厢尾部，我越发慌乱，没垒多久，那砖垛哗啦一声就塌了。二江顿时火冒三丈，骂道：“滚下来！你能干什么？明天别来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和着汗水夺眶而出。心里直埋怨自己怎么这么笨，学习不行，连搬个砖都出岔子。明天来不来暂且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得坚持干完，不然那七块钱的劳务费可就没了。我没听二江的话跳下车，而是赶忙手忙脚乱地整理起坍塌的砖垛。手被带毛刺的砖面划破了，大拇指还被夹出了个大黑血疱，可我顾不上这些，一心想着尽量减少损失。二江又跳上车，和我一起重新码垛。此时，太阳越发毒辣了，我全然顾不上，满心只想着怎么收拾这残局。好不容易装满了车，二江阴沉着脸，拽起摇把，插进拖拉机头一侧，一手扶着车头，一手用力转动摇把，突突突，拖拉机冒出一股黑烟后，便正常运转起来了。二江蹬上车，坐到驾驶座上，让我爬到码得高高的砖垛上，还叮嘱我躺下，免得在路上被树枝刮到。

在通往城郊的路上，总算有了些许凉风。二江在前面开着车，我躺在砖垛上，阳光洒在身上、脸上，我仿佛都感觉不到它的炙烤了，那一刻，竟觉得是我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候。到了地方后，二江给拖拉机熄火，径直转到车后。我还没来得及下车，他就开骂了：“你干什么吃的？掉了这么多砖你都看不见啊？让你跟这一趟车，得赔死了！”我猛地站起身来，天哪，只见后面的砖垛缺了好大一个角。看来，我那七块钱是彻底没指望了！我从车上跳下来，愣愣地站在那儿，任由二江唾沫横飞地骂着。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打工经历，受了伤，挨了骂，出了力，最后却没得到一分报酬。不过，如今再回首，却也不觉得满是苦涩了。那次经历宛如生活赐予我的一堂别样的课，它早早地让我体会到了赚钱的艰辛，也让我明白做事不能仅凭一腔热血、一股蛮劲，还得讲究方式方法才行。同时，它还磨炼了我的心性，使得我在往后面对诸多困难与挫折时，多了一份咬牙坚持下去的勇气。哪怕最终可能无法收获预期的成果，但努力拼搏的过程本身就是无比珍贵的财富呀！后来再与二江碰面，我们只是相视一笑，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过往，早已随着岁月的长河渐渐飘散了，只留下这段独特的记忆，在心底偶尔泛起别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