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保罗·克利绘画作品中的童趣因素

作者: 左孟珂

保罗·克利是20世纪西方现代艺术中的重要人物之一,他绘画中的童趣因素使得整个画面都充满丰富的想象和率直的童趣,更加直观地表达了情绪,构成了现代艺术的全新面貌。本文以德国画家保罗·克利绘画作品中的童趣因素为研究对象,并结合他的部分作品进行深入的剖析。

本文首先结合19世纪至20世纪初的时代背景进行分析,指出随着科技和社会的不断发展,现代艺术同样需要寻求新的发展方向,而童趣因素正是其中之一。随后,本文结合保罗·克利的部分作品,分析了其绘画作品中童趣因素所带来的题材处理手法的转变,以及作品中线条和色彩的运用。最后,本文分析了童趣因素与儿童美术的关系,童趣因素与儿童绘画的心态相结合,但仍在选取绘画对象与描绘手法等多方面区别于儿童美术。

一、时代造就保罗·克利艺术特征中童趣因素的产生

20世纪随着社会环境的巨大改变,摄影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带来了各种艺术思潮,原有的艺术体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美国学者阿瑟·C·丹托甚至公开发表“艺术终结论”,艺术急需一条新的出路进行自我证明。在该理论提出的多年之后,艺术依旧日益呈现出新的姿态,各种新的艺术相继登场。这使得我们不禁感叹:艺术并不是终结了,而是转变了。在阿瑟·C·丹托的理论中,艺术的终结不是叙事对象的终结,即并不是艺术终结了,而是艺术长此以往的叙事形式终结了。艺术不再是为了再现客观事物而存在,它的存在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当人们陷入了对现实世界的逃避、对传统艺术的怀疑之中,保罗·克利在内的一批艺术家们渴望逃离学院派技法的束缚,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向了儿童艺术,那种儿童观察世界的直率和天真正是他们所追求的,“他们认为:‘儿童艺术是不受审查的多形态的自我最慷慨发泄的一种艺术。’”(苏文《童趣是如何注入现代艺术的》)因此,儿童绘画成了他们的灵感来源和毕生所求。

二、保罗·克利绘画作品中“童趣”的探析

(一)保罗·克利题材处理手法的转变

儿童绘画中天真率直的感受和独特的认知、创造能力,使保罗·克利深受启发。恰如毕加索所说的:“我花了四年时间画得像伦勃朗,但是用了一辈子学习如何像个孩子画画。”(苏文《童趣是如何注入现代艺术的》)保罗·克利也发出感慨:“我想成为一个新生儿,全然不知欧洲的一切,忽视诗歌和时尚,几乎是原始的。”(刘晓东《童年资源:从贫乏的童年到丰饶的童年》)在同一题材的处理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尝试像个孩子一样去画画,在画布之上信笔涂鸦,不再去想那些传统的绘画技法,也不再考虑像还是不像的问题,此时的画笔之下只有一个追求,那就是童趣因素。这种新的绘画语言成了处理题材的全新方式,以往的艺术传统被完全打破。举个例子,假如以《玩具娃娃的剧场》为题材进行创作,在传统的绘画之中和在保罗·克利的笔下那必将是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如同保罗·克利的主张:“艺术不是模仿可见的事物,而是制造可见的事物。”(陈思《童趣—论保罗·克利绘画创作中的“童趣意象”》)去真切地描摹一个事物的外貌已经不再是保罗·克利绘画的目的。《玩具娃娃的剧场》中的众多物象甚至只能去靠猜测理解。保罗·克利在创作过程中结合梦境与人的潜意识的意愿,用这种单纯、稚拙且富有幽默感,犹如儿童想象般的画风,表现天真与直率。这种如同孩童涂鸦般的绘画“难登大雅之堂”,甚至会像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一般被痛批,但是正是这种不像艺术的艺术,在那个充满迷茫的时期,为艺术的发展打开了新的道路。

(二)保罗·克利绘画作品中对线条的强调

线条是儿童绘画中的重要因素,保罗·克利在创作中也非常重视对线条的使用,甚至在《教学笔记》中“强调‘与线条携手同游’”(张柳、刘要《保罗·克利绘画中符号的意义》)。

保罗·克利会以一个点作为起始去创作一幅画,然后牵着一条线在画布上漫步。他不去预知结束,也不刻意规划方向。就这样,在线条与画布的亲密对话中,作品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展现出艺术的无限可能。他“在《教学笔记》中写道:‘心灵的感觉随着线条而律动,精神的意蕴沿着线条而流泻。’”(张柳、刘要《保罗·克利绘画中符号的意义》)他注重线条的表现力,将内心通过线条元素表达,他试图运用线条的排列组合表现情感之外,还表现运动静止的状态转变。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几年,这种线条组成的象征性符号的出现更加频繁,生命与时间的流逝给他带来了诸多灵感。他离开人世前的最后一幅作品《死与火》中,这种线条符号的象征性意味更加明显。在画面的中间是一个白色的骷髅头,背后是一个正在行走中的骷髅人,血红色与暗黄的背景色加深了这种诡异和不安;更诡异之处是画面中的三个字母—“T、O、D”,他们组成的tod一词在德语中正是死亡的意思。在创作时保罗·克利已经身患重病,他心中对死亡身不由己的讽刺和无可奈何,在这里得以宣泄。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当然,我不是偶然地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我所有的作品都指向一点并且宣称,终期将至了。”画面整体以线条为主要造型因素,在简单的背景之下分布的物体,有象征意味的符号、有机组合的形状,在保罗·克利的结构规划中有节奏感地有序排列,形成了新型的艺术形式。

(三)保罗·克利绘画作品中的色彩运用

保罗·克利在绘画作品之中除了对于线条的强调之外,色彩的运用对于童趣因素的组成同样具有重要作用。保罗·克利记录:“现实与梦幻在瞬间交织在一起,哪怕是极微小的情节都全部吸收在我内心。它出奇的美妙……黄绿色、赤褐色,色彩和谐动人,深深铭记于心,我将竭尽全力将这些感受表现在画布上。”(陈思《童趣—论保罗·克利绘画创作中的“童趣意象”》)他的色彩犹如儿童一般的鲜亮、抽象,带有装饰意味。

色彩是观察世界最直观的因素之一,保罗·克利在观察自然界的表面的同时,更注重内部,在表面的色彩之下的内在情感。在他的作品《泽菊》之中,画面构成非常简洁,橙红的底子上,是一个圆形的少女面庞,饱满的面部被分割成了几个几何图形,少女的面部虽然有些错位,但是橙色、黄色和粉色的填充,使得面部形成了娇艳明媚的感觉,将他对人生中幸福经历的怀念体现在这些色块上。色彩的搭配十分富有童趣,整张画面好似一张纯粹由儿童画的画,但又在童趣之中带有对人生的思考。

无论保罗·克利的绘画作品呈现出怎样的面貌,他对于童趣的追求从未停止,他说:“就像孩子们在游戏时模仿我们一样,画家在模仿着出生地和创造着世界的那种力量。”他总是用儿童涂鸦般的绘画来表现事物,色彩与形状紧密地结合起来,大胆的色彩表达如同音乐的节奏变化,给欣赏者带来无法言喻的美感。

保罗·克利的艺术语言总是从客观意识形态之中加工提炼而成,这些色彩或许本身只是视觉语言的一个载体,但是在作品之中,这些色彩已经不再是仅仅对客观事物的真实描绘。在这个过程之中,由于艺术家个人情感的注入,这些色彩获得了独特的寓意,从而构建了一个既充满童趣又兼具理性的、独属于他的艺术世界。他在自己的日记中提到:“我已经和颜色成为一体了,我已经是位画家了!”(张天翼《保罗·克利艺术研究分析》)

(四)童趣因素绘画与儿童美术的关系

1.童趣因素与儿童绘画心态的结合

儿童绘画指引着保罗·克利找到了全新的艺术形式,走向了这个全新的道路,采取了童趣因素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心态上向儿童绘画时心态的转变,抛弃成年人的心态。

儿童那充满神秘的世界吸引着保罗·克利,他渴望重归那份纯真。于是,他决心像儿童那样全然作画,彻底抛开成人世界的束缚与规则,让自己的绘画回归到最原始、最纯粹的状态,如那些艺术家们认为的“儿童艺术是不受审查的多形态的自我最慷慨发泄的一种艺术”(苏文《童趣是如何注入现代艺术的》)。他试图找到天性使然下的完完全全属于儿童的绘画,而不只是运用了那些童趣因素的符号。为此,他不断地去尝试、去打破、去创新,去寻找那种成年人在儿童心态下的全新视角,建立一个全新的理解道路,像儿童画一般从繁复走向简化。

保罗·克利在追求这种儿童心态时,虽然不是在绘画过程中去回归天性,但是他的视角是儿童观察世界的天性。《鱼的魔术》是保罗·克利最重要的绘画作品之一,对于这一作品的解析也众说纷纭。各种符号被“毫无逻辑”地放在同一个画面之中,像是一个儿童去随意地摆放积木,从不顾虑那些成年人所定义的“自然规律”。孩子作画不需要去想那些规则,他们只需要顺遂本心地去作画。艺术家们也同样应该回归这种儿童的视角,感受他们心中的世界,用儿童的涂鸦代替写实的技法、精美的画面。

保罗·克利的画面常使人觉得难以理解,他的符号、色彩等都是借以自己心中的直觉去创造出来的,从不刻意刻画某一个细节,而是追其本源,回归事物本质。如果仔细品味,会发现这份稚拙的童趣因素之下,是一个如梦似幻的神奇世界。

2.童趣因素与儿童美术的区别

如果想要更深层次地了解童趣因素在儿童绘画中的运用,需要明了的是带有童趣因素的成人绘画与儿童绘画之间的三个不同之处。

首先,是在选取描绘对象时。在此时,二者就已经拉开了差别。儿童在绘画时往往直接描绘他们直观感受到的世界物象,不加修饰,有时甚至会加入想象,对这些物象进行变形乃至扭曲;而成人在绘画时尽管尝试从儿童的视角进行创作,但仍不可否认他们难以完全摆脱现实生活固有形象的束缚。

其次,是处理手法和语言。在选择好描绘对象后,二者会再次拉开差距。儿童在绘画时通常使用少量的彩笔涂色,他们用纯粹的颜色不加调和地表现物象,而不会像成人绘画一样,还要去调色。同一片绿叶在儿童笔下可能就只有浅绿、深绿色之分,他们会用同一颜色去涂满整个叶片;但成人在绘画时却会考虑冷暖、阴阳向背,在一片叶子上呈现五彩斑斓的色彩。

最后,是心态问题。在整个绘画过程中,最难混为一谈的就是这一点。儿童在绘画时只是为了娱乐,他们没有一个固定的目标,想象力和创造力可以最大程度地施展开来;但成人在绘画时却是带着任务去填满画布,为了绘画而绘画。儿童不加思考便可达到的画面,成人却需要去有计划地实施。成人追求儿童绘画的纯粹,但是在追求这份纯粹的同时,心态却已经不再纯粹。

以上这些点在我们看到保罗·克利的作品时可以很直观地感受到,画面的符号选取、放置与组合都追随着儿童绘画,企图用儿童的视角和心态去创作一张画。当第一眼看到他的作品时,很多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哪个孩子的涂鸦。他的作品构成了一个充满童趣的绘画世界,孩子的涂鸦风格,使画面的童趣因素更加活灵活现。借助孩童的视角,展现他们眼中充满想象与欢乐的世界,从被拘束到自由舒展地绘画,童趣打破了传统世界的规则。

童趣因素并不是儿童绘画,而是借助儿童的心态去观察世界,进而创作出更多具有个人风格的绘画作品。用保罗·克利自己的话来概括:“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追求和为之奋斗的应该是艺术的形式,它比创作的灵感更加重要,形式在不断地发展,变得越来越有力量。而艺术家只有经历巨大的努力才能够驾驭它。”(张天翼《保罗·克利艺术研究分析》)保罗·克利和儿童艺术不断共鸣,他用儿童的眼光看世界,用童趣因素组织画面,在现实和幻想之中不断游走。这种童趣因素为现代艺术带来了新的定义,指引人们回归纯粹、发现自我。这是一场思想与艺术上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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