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女子追马记

在辽阔无垠的旷野上，猎猎西风，呼啸狂吼。一匹白色的烈马正由镇赉县哈吐气乡宝山屯的山野往东北面的太平山方向狂奔而去。只见那匹马近似疯狂，在风中如同一团游走的白雾般飞蹄扬鬃，像脱缰的野马在满山肆无忌惮地狂奔乱颠。远远望去，那匹马昂首飞奔，四蹄腾空，长长的马尾在风中直飞起来，眨眼间化作一道轮廓不清的粗犷的黑色线条……

令人惊奇的是，就在那匹野马身后，让人仿佛看到了另一幅风景图：一个身材矫健、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正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追赶着那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她的座下并没有蒙古族民歌中唱的那样有雕花的马鞍，恰恰就是光板的马背，马身上也没马辔头和缰绳。难以想到，此刻妙龄女子双手抓的是马的鬃毛。只见她两腿夹紧马肚，扬起两道纤细的柳叶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放射出两道明亮的光芒。她口中高声吆喝着她身下的坐骑枣红马：“驾—驾—驾—”那女子的声音在猎猎西风中显得清脆悦耳，还略带着几分凌厉和威严，潜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可阻挡的气势。枣红马驮着妙龄女子冲着那匹性情暴烈的白马疾驰而去……

马蹄踏踏，风声萧萧，马尾飞扬处，扬起两股浓浓的烟雾。当追到太平山的山巅时，那匹奔放不羁的烈马终于在闪电般速度的枣红马面前屈服了，它看了一眼挡住它去路的枣红马，又看了看骑在马上腰杆挺直威风凛凛的妙龄女子。此刻，妙龄女子双手还紧紧地抓着马鬃毛，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正凌厉地盯着这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坚定的目光似乎在告诉它：看你还往哪里跑？

在妙龄女子高傲冷峻的目光下，白烈马乖乖地扭转头不紧不慢地朝着宝山屯家的方向跑。这时，妙龄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胜利者的微笑，只见她慢悠悠地骑着枣红马跟在白烈马身后进了屯。不用再撵它，白烈马低着头，鼻中“咴咴”地喷着粗气乖乖地走进自家的马厩。到了马厩前，妙龄女子飞身下马，矫捷的身手，不亚于高超的草原骑手。下得马来，妙龄女子心疼地摸了摸她那勇敢的坐骑—啊，手上全是汗水！枣红马的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像水洗过一般。妙龄女子心疼地抱住马头，把脸贴在马身上良久，似在感谢它，又像在安慰它。枣红马此刻仿佛也读懂了妙龄女子的心思，口中发出“咴咴”的马嘶声。这时，妙龄女子急忙从那边的马槽里捧来精致的马料，用双手捧着马料站到马嘴前喂枣红马。这位“追马功臣”此刻大概也是跑累了，它俯首安静地咀嚼起来……妙龄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以上所描述的事情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这位当年徒手追马的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妈妈王桂兰。妈妈秉承了蒙古族马背民族的天性，不但从小就学会了骑马，还是高超的草原骑手。在辽阔的八王子塔拉，她若策马飞驰，一般男人都抵挡不住。我不敢断定当年的妈妈是女中“草上飞”，可是听那里知情的乡亲们对我说的：“在当时宝山屯方圆百里，你妈妈的骑术绝对是一流的……”

那次追马的故事还是我小时候和妈妈聊天儿时她讲给我听的。记得妈妈在讲这件事时神情特别投入，好像在深情地回忆着她年轻时候的那段美好时光。

妈妈回忆她骑在光板马背上手抓马鬃毛徒手追马的故事，我都听得入迷了。故事大致情况是：老孟家分得了一匹烈马。有一天，据说妈妈推碾子磨米回来时，天有些晚了，马没有及时进马厩。妈妈发现后急忙到处去找，可茫茫旷野，周围到处是起伏的山岗，哪里还有马的踪影？当时，我的爸爸在区政府工作，家里剩下的都是弱女子，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太奶奶和奶奶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快要哭了。

“马丢了，这可怎么办啊？那可是咱老孟家的全部家当啊！”奶奶说。

妈妈也急得嗓子眼儿要冒烟儿似的。可她还假装镇定地安慰着家中的两位老人：“你们先别着急，让我先想想办法。”

“一个女人家，你能有什么办法呢？”太奶奶带着哭腔对我妈妈说。

“我骑马去把马追回来。”妈妈此时神色镇定下来。

“你……你会骑马？”奶奶疑惑地看着儿媳说。

“会，我从小就会。妈，您先进屋吧！”说着妈妈先把心急如火的奶奶和太奶奶双手拱着轻轻地推进了屋，安慰几句就急忙返身出去了。

妈妈一路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想找到那匹马。这时，正好遇到生产队赶车老板老高从外面回来，他刚刚卸下车。于是，她向老高借了一匹枣红马，还没来得及配上马鞍、马辔头，妈妈就飞身跃上了马背，双手就势抓住马鬃毛策马飞了出去……

老高在后面直追着喊着：“桂兰妹子，快下来，危险，太危险……”妈妈顾不上这些，骑着光板马，揪着马鬃毛一溜烟儿似地奔后山而去。当妈妈飞马来到宝山屯东北方向的太平山上时，远远地就发现了那团“白雾”，正是那匹走失的白马，它正朝着太平山上一路狂颠呢。“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妈妈双腿一夹马肚，清脆地大喊一声：“驾—”枣红马瞬间驮着妈妈腾云驾雾般地向太平山飞奔而去……于是就出现了故事开头讲述的精彩片段“妙龄女子追马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