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教小记
作者: 刁菘坚时钟的指针“嘀嗒嘀嗒”地走,岁月一点一滴地逝去,人生的画卷也一页一页地翻开。眨眼之间,我已从懵懂的孩童成了一名二十多岁的实习老师。很难形容时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它就像河中不停的流水,稍不注意就过去了。我越来越感觉自己仿佛不再年轻,正在一天天地老去。恰巧前段时间接到了长洲小学的义教邀请,我便希望回到孩子堆里重觅时光。
尚未走进小学,便听到围墙内传出来的“叽叽喳喳”的声响,如同菜市场般嘈杂喧腾,夹杂着学生们的笑声、哭声、叫喊声,汇聚成一首不成调的曲子。我不禁感叹,孩子们为何总是如此具有生命的活力,真好!
走进学校,映入眼帘的便是操场上奔跑跳跃的男孩儿,走廊上一蹦一跳的女孩儿。跑呀,跳呀,玩呀,闹呀,孩子们永远拥有着充沛的精神,永远拥有无穷的力气。看着他们的身影,仿佛看到蓬勃的生命力在张扬,看到一个个小竹笋在拔节生长。
我对着教学楼底层的镜子仔细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位大腹便便的青年人竟显得如此陌生。我已经许久未像一个孩子那样热烈地运动了,现在一跑起来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我沉重的躯体也总是抵挡不住地心引力的吸引,不肯轻易迈出自己的脚步。奔跑中轻盈的腾空感,自孩提时代结束后再也没有感受过了。想当年,自己也如这群孩子般爱跑爱跳,肆意地挥洒活力,甚至闯了不少祸,挨了父母和老师不少批评。现在想来,不得不说一句:年少,真好!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孩子们像飞燕归巢一样迅速地回到了教室。我和搭档小吴轮流讲课,教案组排到他先上场。所幸如此,我不需要打头阵,还可以在学生面前保留一丝神秘感。在他授课时,我便自己一个人站在讲台一侧,默默地观察着孩子们的神态动作。
在课堂提问环节的时候,孩子们如同火山般沸腾了,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虽然他们的回答并非书本上的标准答案,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是谁又能说这些答案便是错的呢?有时候真想敲开他们的小脑袋瓜儿,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有趣的想法。孩子们的世界真是丰富多彩,天马行空,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古灵精怪的奇思妙想。
遥想幼时的自己,小脑袋瓜儿里也总是蹦出无数奇奇怪怪的想法,每每说出来都惹得大人发笑。那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能引发无限遐想,常常不自觉地陷入了神游,在想象的天地间驰骋。长大之后,面对问题却常常如同死机一般,很少再有新奇的想法了,抑或是想来想去都不过是那么几个常规的答案。不由得扼腕叹息,自己孩童时期丰富的想象力似乎也随风而逝了。
孩子们的想法很有趣,表情更有意思。那没被老师点到名时的落寞神情,噘起的小嘴巴都可以挂酒壶了,真是喜怒哀乐全然形于色呀。但是,孩子们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一阵风般,上一秒还是阴天,下一秒就变成了晴天,不一会儿便忘记了先前的不快。不得不感叹:简单快乐,真好!
我真羡慕孩子们。他们的烦恼是如此之大,又是如此之小—纵使一些芝麻大的小事对于孩子们来说也算得上一件大事,足以难过,足以生气。但是,难过生气过后,便旋即将其忘记,重新恢复灿烂的笑容—这是作为一名成年人的我难以做到的。
孩子们的表情生动有趣,小动作也不少。看那调皮的蓝衣服小男孩儿总是喜欢逗弄身旁的同学;再看那两个小女孩儿总是喜欢靠在一起,说着小话;还有那几个小调皮总是忍不住在桌底下玩耍。孩子间的情谊是多么的深厚呀,彼此亲密无间,朝夕相处,每天待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耍。我很怀念这样的日子,上了大学以后,我便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前的同学,日夜都生活在一个共同的空间中,彼此之间了如指掌。如今的同学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精彩,少了几分集体生活的亲密感,多了几分疏离与陌生。在大学,没有固定的教室、固定的座位,每节课身边都是新人,每天面对的都是新鲜的面孔—就像刚刚熟悉,却又马上离去的陌生人一般,只有如丝般脆弱的联系,一扯便断,眨眼破碎。那种倚靠着朝夕相处建立起来的亲密感日益远去了。我越发地羡慕孩子们。
才观察孩子们没多久,便轮到我上台讲课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毕竟是新手上路,纵使先前做好了百般准备,心里还是对未知的事情打着鼓。我担心自己讲课无聊,得不到孩子们的回应—毕竟站上讲台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和智慧的事情,而学生便是最好的检验官。在讲课过程中,我的心脏随着我的发音吐字快速地跳动着。出乎我的意料,孩子们踊跃地举着手,大声地回应我提出的问题,积极地和我互动。在孩子们的鼓舞下,我仿佛年轻了十来岁,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孩童时代,越讲越有信心,越讲越流利,越讲越大声。起初的胆怯不安早已在孩子们传递给我的活力之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沉浸在讲课之中的愉悦享受。我全身心地投入,充分感受着授课的愉悦,享受着青春的活力。到此似乎才明白,许多人向往成为教师,或许不仅是因为喜欢教一群啥也不懂的孩子各种知识,也是为了能通过孩子重新遇见更年轻的自己。
下了课,准备走时,一个孩子拉住了我的手,低声对我说:“老师,您讲得好有意思,下次还能来给我们讲课吗?”那一刻,我的心中仿佛有无数花朵在盛放,涌上了名为感动、欣喜的各种情绪。
长大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若非长大,我又怎么能站在台上教导这群可爱的孩子们呢?虽然青春岁月不再回来,但作为一名老师,我能守护着他们的天真活泼,甚至能够在与他们的相处之中重获青春—这可是比哀叹时间易逝更有意义的事情。
孩子们让我对人生有了全新的感悟。何苦踌躇,人生本就是条单行线,逝去的时光不会重来。与其沉湎过去,哀叹于现今,不如像孩童一般永远朝气蓬勃,保持一颗赤子般纯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