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脉

作者: 向立成

水脉0

“这一点水都担不好,你还能干什么?你真没用!”母亲郝红梅的呵斥声让陈英兰更加难受了。

“娘,我实在是没力气了。那……那我再回去担两桶吧。”陈英兰喏喏地说。

郝红梅看了看陈英兰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点羸弱的身板,心一软,“算了,这两天省着点用。”

“娘,那我这两天就不喝水了。”陈英兰小声说。

“那怎么行?走吧,回家吧。以后做事情要小心点,这水多金贵啊,咱们一来一回要两三个小时,排队就要排一个多小时,现在就是返回去,估计也打不到水了。”郝红梅没好气地责备着。

陈英兰看郝红梅有点吃力地担起一担水,连忙说道:“娘,把你的水分我点,我也担一点。”

郝红梅扭头看了看陈英兰,叹了口气,“小兰,你这次一定要小心了,要不然回去,你爹不揍你才怪。”说完,给陈英兰倒了点水。

“娘,我担得动,我这次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会保护好这些水。”陈英兰拍着胸脯保证。

母女俩一前一后地沿着山道往上爬着。回家的路虽然不远,但并不好走。

“娘,你说我们火岩岛为什么没有淡水啊,按说这么大的一个岛,不可能没有水源啊,几百人就靠那一个泉眼,这么多年下来,多累啊。”陈英兰说。

“咱们火岩岛据说是很久之前火山喷发形成的,怎么可能有淡水,就那一处泉眼,应该也是天上降雨从山间渗透下来的,如果长时间不下雨,那个泉眼的水就很小。从这一点来看,应该是跟降雨有关。”郝红梅说。

“咱们岛这么大,降雨的水也应该能存下来不少啊,是不是都渗透到地下了?上次跟着他们一起去爬山,有个溶洞里阴森森的,但是洞口太小,我们没敢进去。”陈英兰说。

郝红梅也没在意,“你们千万别往山里的一些洞里钻,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特别是蛇啊虫子啊,很多很多的。”

陈英兰一个趔趄,差点又把水桶打翻。

“小兰啊,小心点啊,别再洒了啊。”郝红梅着急地叮嘱。

“娘,你一说蛇,我这腿就一软,我最怕蛇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瞧你那点胆量。等开学了就要上初中了,还这么胆小怎么办,哈哈……”郝红梅笑了起来。

“你还取笑人家,不理你了……”陈英兰快走几步,把郝红梅抛到了身后。

郝红梅笑得更大声了。

“爹,我们打水回来了。”推开家里略显破败的门,陈英兰喊道。

“回来了,辛苦了,辛苦了。”陈彦成拖着一条打着石膏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

“爹,别出来了,我和娘可以的。”陈英兰赶紧拦住了陈彦成。

“当家的,今天水有点少,不知道咋回事,泉眼的水变小了。”郝红梅不想让陈彦成知道陈英兰把水打翻的事情。陈英兰感激地看了郝红梅一眼。

“正常,下雨少的话,那个泉眼水就会少一些。”陈彦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前几天刚下了连阴雨,不应该啊。”陈彦成有点纳闷。

陈英兰张了张嘴,想承认自己打翻了水桶的事情,但是被郝红梅用眼神制止了。

“也不知道这两天找水脉的几个人这趟有没有收获,这次老支书是铁了心地要找到水脉,一定要改变我们火岩岛缺水的现状。”陈彦成嘀咕着。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行不?你上次去找水脉,从山上滑下来,腿都折了,还念念不忘这茬。”郝红梅没好气地说。

“隔个几天去担一次水不累吗?要是我们每家每户都能用上自来水多好啊。你看人家城里人,水龙头一拧,那水哗哗地就出来了。”陈彦成羡慕地说道。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好的水脉,你觉得今年能成功吗?”郝红梅明显带着不相信。

陈彦成舒了口气说:“事在人为吧,要是都不去做这件事,那就永远找不到水脉了。”

“这几年很多年轻人都搬出这个火岩岛了。其实咱们火岩岛真的很美,要是解决了水脉的问题,绝对是很宜居的。”郝红梅唏嘘着。

“前几年政府本来要出资从岛外牵一条水管,把自来水引到岛内。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计划搁浅了。”陈彦成惋惜地说。

“爹,要是我们把雨水收集起来,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那不行,雨水不能直接饮用,需要经过砂石的过滤才能饮用。”陈彦成回答。

“哦,怪不得山泉水有点甘甜的味道,那矿泉水不就是我们这种山泉水吗?”陈英兰问。

“差不多是这样的。等到水脉找到了,我们这个岛就活了。只要有了足够的水,我们的火岩岛就会变绿了,不会是像现在光秃秃的。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在院子里种一棵葡萄树,让葡萄藤爬满整个院子,满眼看去都是绿油油的。”陈彦成满眼憧憬。

“火岩岛到时候就成了绿岩岛,那就太棒了。假期一结束,我就要出岛到镇上上初中了,听说镇上不缺水。到时候我每周回来的时候,给你们背水回来。”陈英兰说。

郝红梅看着懂事的女儿,内心一暖,说:“那倒不用,你到镇上上学了,别亏待了自己,在学校多吃点,把身体养得好好的,比啥都强。你哥哥去年去南方打工了,今年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真是的,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今年春节我哥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定还给你领个儿媳妇回来。”陈英兰笑着说。

“千万别,我们火岩岛这个样子,领回来一准黄,等到咱们火岩岛改变以后再领回来吧!现在咱们岛上的小伙子想娶个媳妇多难啊。”郝红梅一阵愁。

“快了,只要能找到水脉,这边看过去,将全部变成绿色,那时候,我们火岩岛绝对能够成为人间天堂。”陈彦成坚定地说。

郝红梅和陈英兰也憧憬地看向了远方,似乎光秃秃的山石,慢慢地变成了绿色。

傍晚时分,几个孩童在村口玩耍,等待自己父亲找寻水脉归来。

一个眼尖的孩子看到了老支书几个人回来了,于是大声喊道:“老支书回来了,老支书回来了……”

“爹,爹,你回来了。”几个孩童跑着迎了上去。

“爹,你们找着水了么?”有个孩童问。

一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今天没有,不过估计明天就能找到了。”

“走吧,孩子们,回去吃饭了,等着急了吧,给,这是山上的野山楂,拿去吃吧。”老支书从背上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把野山楂给孩子们。

孩子们一拥而上,向着老支书伸出了手。

老支书慈祥地笑着说:“不要挤,都有,都有。”

“老支书,你这每次回来都给孩子们带好吃的,怪不得大家每次出去找水脉,这些孩子们都在村口迎接你。”一个有点秃顶的男子笑着说。

“这些孩子也受了不少苦啊,咱们一定要把水脉找出来,现在指望那唯一的一个泉眼,根本不顶用啊,保证一下生活用水还行,其他就有点捉襟见肘了。”老支书说道。

“前几年,要是水管从岛外铺设进来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前两天老陈还摔断了腿,也不知道咋样了。”秃顶男子又说。

“我昨天去看过他,骨折了,要休养一段时间。”老支书随口答着。

“从外面引水进来工程量太大,还得靠我们自己去找水脉。往下钻井也不现实,石头太硬,代价太高,况且下面也不知道打多深才能有能饮用的淡水。要不是家里老人不肯搬出岛,我也早就搬出去了。”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新科,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不瞒你说,我很多年前就有这种想法了,但是我放心不下这些村民,我就是要搬出去,也要把水的问题彻底解决,才能放心地搬出去。”老支书说。

“咱们火岩村要发展,一定要解决水脉的问题,要不然想发展真的太难了。”秃顶男人感叹着。

“爹,我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吧。”一个孩子开始催促。

老支书笑道:“咱们别只顾着聊了,快带孩子们回家吃饭了。”

陈彦成一家子三口人围坐着正吃着晚饭,老支书从敞开的院门走了进来。

“彦成啊,你腿咋样了?”

“老支书来了。”陈彦成艰难地想站起来。

“坐着别动,别客气。”老支书连忙阻止。

“给,小兰,今天运气不错,居然采到了一些野山楂。”老支书摘下肩头的布袋,从里面掏了一大把野山楂放到了桌子上。

“不用,不用,谢谢爷爷。”陈英兰摆着手,但是往下咽口水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拿着吃吧,山上还有,想吃的话,下次我再摘。”老支书笑着说,其实山上的那点野山楂已经被他采完了。

“快谢谢程爷爷。”

“谢谢程爷爷!”陈英兰说完,拿了一颗野山楂放进了嘴里,满脸写着满足。

“小兰,你去洗一洗再吃啊。”郝红梅提醒女儿。

“不洗了,水比较金贵。”陈英兰边吃边说。

听完陈英兰的话,几个大人都陷入了沉默。孩子的话直击他们的心底,是啊,火岩岛上的水太金贵了,这也更加坚定了老支书找水脉的决心。

“我先回去了,今天还是没找到水脉。但是既然山下有泉眼,这说明上游肯定有水脉,只不过是隐藏的。”老支书肯定地说。

“吃点再走吧,这面条正好不烫了。红梅,你去给老支书盛一碗。”陈彦成边挽留边吩咐妻子。

“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我这就去。”郝红梅起身去厨房盛面。

“别别别,家里做好了,我这就回去了。”老支书起身告辞。

“吃点吧,家常便饭,没事的。”郝红梅劝道。

“真的不用客气,我先回去了,明天继续去找水脉,我有预感,快要找到了。”老支书充满信心地说。

“加油,等我腿好点,继续跟你们一起找。”陈彦成说。

老支书看了看陈彦成裹着石膏的腿,“放心,很快就能找到,不会等那么久的。”

老支书走后,郝红梅说:“你还要一起去找啊,你可别去了,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这腿……”

“我是党员,这种事情,我不去谁去?”陈彦成严肃地说。

“全村就你是党员啊?别人也可以去啊,我就不许你去了。”郝红梅拧了起来。

“妈,你别怪爹了,我支持我爹。”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一边去。”郝红梅训斥女儿。

陈英兰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红梅,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有些时候,作为一个党员,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往前冲,绝不能往后退。”陈彦成坚定地说。

“行行行,你去吧,你去吧,别把另一条腿弄折了。”郝红梅没好气地骂道。

“你就这样子,‘刀子嘴豆腐心’,你就不能盼着我早点好啊。”陈彦成笑着说。

“我明天去镇上买点大骨头,给你炖点汤补补,骨头也会好得快点。”郝红梅说。

“不用了,我明天去海边钓点鱼,炖点鱼汤也可以,不比大骨头差。”陈彦成说。

郝红梅看了看陈彦成的腿,“你可拉倒吧,咱们村到海边还要走大半个钟头,你这样子,要挪过去,太阳都下山了。”

“哈哈,也是,你明天留意一下,看咱们村有没有人去打鱼,先买两条。”陈彦成吩咐妻子。

“好,我明天看下。你没事就去床上躺着吧,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糟心,好好的,别人都没摔,为啥就摔了你一个,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让人省心。”郝红梅忍不住数落着。

“你看看你,又来了,这两天被你唠叨得快晕了,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找水脉,有些时候可不就是要爬高吗?老支书前两年胳膊不也摔断了一次,还有另外几个,哪一个不是受过伤,我这次只不过严重一些罢了。”陈彦成正色道。

“你最棒了!行了吧?受伤也跟别人比,真拿你没办法。”郝红梅没好气地埋怨。

“嘿嘿……”陈彦成摸了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老头子啊,你说说你,前几年是偶尔去找找水脉,这两年都魔怔了,一天到晚去找水脉,你看看你们几个,有哪个没受过伤?现在彦成还瘸着腿,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老支书一回到家,老伴郭玉香就开始抱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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