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香
作者: 曾瓶马三老汉找马武要钱。马三老汉说:“我都七十岁的人了,你们两口子,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点钱,一千不多,五百不少。”
马武一听说要钱,没好脸色地问:“要钱干啥?”马三老汉说:“你别管。”马武说:“不管?村上喊买养老保险,没给你买?你每月领的不是钱?”马三老汉说:“那点钱不够。”马武说:“坡上那五棵树的荔枝你在卖,不是钱?”马三老汉说:“今年减产,没卖到几个钱。”马武说:“你为啥不说去年前年,那五棵荔枝,你卖了好多钱?一句话——要钱,没得。”
马武的钱,秀华管着。马武赔着小心,对秀华说:“要不给爸二百?一点不给,传出去不好。”秀华不冷不热,不说给不给,而是问:“爸拿钱干啥子?你晓得不?”马武答:“不晓得。”秀华说:“你没问问?”马武说:“问了,他不说。”秀华说:“连拿钱来干啥子都不晓得,怎么给?给二百,是多了还是少了?”马武想想也是。秀华说:“再找你,你让爸找我。”马武问:“你晓得爸拿钱来干啥子?”秀华说:“你没长眼睛、耳朵?不会看不会听?”
很快,马三老汉又找马武,马武让他去找秀华要。马三老汉很不高兴,爆了粗口:“老子找你,你推给你老婆,还像个男人不?”马武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们家,你老人家又不是不晓得。”马武打趣他,“既然你要钱,怎怕起秀华了?再说就算我有钱,也不能悄悄拿给你。秀华晓得了要不得。”马三老汉一听,火了:“未必老子还像你,怕你老婆?”
马三老汉去找秀华。秀华板着脸说:“我爸我妈我都没给钱!”马三老汉说:“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急得很。”马三老汉身子骨上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爬。马三老汉提出:“实在不行,算借。我找到钱,马上还。”秀华笑道:“爸,找钱?啥子钱?”秀华刨根问底,“是医病?身子骨出问题了?如果是,马上朝医院走。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不是借不借钱的事情,所有费用我们都该负责。再说买了合作医疗,花不了多少钱。你放心去医院,不要担心钱。”
马三老汉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去医院,但比去医院还急。不要以为我老了,说不定以后挣得比你们还多!”秀华装着糊涂,惊讶得像要掉出眼珠子,说:“爸,还有比生病去医院更急的?你以后挣得比我们多?说说看你干啥子能挣得多。”其实她是要把马三老汉那点小九九给撕扯开。
马三老汉额头冒汗,更加结巴,喉咙里像塞了石头,说:“我跟你们说不清楚,干脆给我五百,我打借条。”秀华像一点也不晓得马三老汉的急、慌、乱,笑盈盈地说:“爸,你拿钱干啥子?得说清楚,不说清楚,如何拿钱?”马三老汉跺着脚说:“这个事情,跟你们说不清楚。”秀华笑嘻嘻地打量着马三老汉说:“爸,哪有说不清楚的?你怕我不晓得,你要钱是想去耍女朋友。”
马三老汉羞得像裤子突然掉下来,赶忙制止:“秀华,不要乱说,你再说,我只有跳河了。”如果不是儿媳,马三老汉恨不得马上去捂她的嘴。秀华才不管,大声地说:“爸,你以为我不晓得。前些天,有人看见你和张二娘去赶集,牵了手呢。”马三老汉想吼,刚开口,嗓门却矮下来,不然外人听到,羞死人。马三老汉说:“秀华,莫乱说,人家脚扭了,不搀着会摔倒。”马三老汉恨不得钻进泥巴缝缝里。
秀华缓下语气,体体贴贴地说:“爸,张二娘死了老伴,咱妈也死了好几年,你俩相约去赶集,没人说闲话。”秀华这么一说,马三老汉整个人舒展了不少。突然秀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件红红的新毛衣,笑吟吟地问:“爸,你要钱,是不是买这个啊?”马三老汉眼睛亮了亮,却摇头了。
头两天,马三老汉和张二娘去赶集,看上了一件红毛衣,要张二娘试。一试合身得很。正要掏钱,张二娘却被旁边的宣传海报吸引住了。那是一张栽种玫瑰花的宣传海报。张二娘听说栽花还能赚钱,红毛衣也不买了,不住地问这问那。张二娘和马三老汉算着账,如果张二娘家的山林和马三老汉的山林都种上玫瑰花,那会赚多少钱啊?马三老汉也蠢蠢欲动。不过,他有些不放心,怕被骗。于是负责宣传的两个姑娘,拿资料给他看。确实是县农林局组织的科技下乡服务,上面还盖着大印。她们告诉马三老汉,县上引进的这家公司在郊区建有基地,成片的玫瑰花正开得热闹,很远都闻得到花香。她们建议可以先去看看,学不学,看了再定也不迟。
从兴福站坐高铁到市里三十多分钟,一天打个来回,方便得很。马三老汉准备去看,却发现现钱不够,便去找马武。
第二天,马三老汉和张二娘一早去了兴福站。秀华已把票给他们买好。到了检票口,马武和秀华也在那里。秀华和马武向他们走来,说:“爸,我们也想去看看。”
【作者简介】曾瓶,本名曾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北京文学》《四川文学》《红岩》《清明》《星火》《天津文学》《红豆》等刊物,作品曾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选刊转载。出版有小说集《公示期》《城市上空没有鸟》《厂子》《奸细》等多部。
责任编辑 蓝雅萍
特邀编辑 张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