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写作:从一到十

作者: 非亚

一、内心冲突

一直以来,我习惯在诗歌中探讨个人的内心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关系,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我坚持认为文学应该是向内的。这一点,就像冰岛前作家协会主席西格德尔·A·马格努松在谈到冰岛二战后的诗歌时所说的:“艺术家和诗人都得面对日常生活的无情事实。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大萧条在生活的每个方面都是激进的重新评估时期,小说和诗歌中的先锋派从重要的风景描写和历史传奇中转向人类的当代环境以及困境的描写。他们感到被迫去内省和探索他们周围的日常现实,因此他们常常在诗歌中表现出各种冲突。”

马格努松的这段话,在今天仍然具有意义。诗歌对于我,绝不仅仅是对外部世界的观察和抒情,它更是自我在现实感知下,对内心投影的深度刻画。在诗歌中表现个人内心的冲突、困惑、矛盾,仍然是表现个体独特生命和具有艺术价值的题材。

二、具体

“具体”是事物感受的基础,它构成诗歌所需要的形象,好的诗歌基本都是这样。但我又一直警惕过于具体的东西,会把诗歌引向一种客观描述。因此,我仍然希望能从中间渗透进抽象意识,即我们头脑中的主观看法和感知。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平衡,在诗歌中,它几乎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东西。而将不相关的具体事物“焊接”在一起,是诗人应该具备的一种能力,也是诗歌想象力和诗意的来源。

三、诗感

“诗感”是一种诗歌的感觉,或者顿悟和发现,一种让我们感觉到意外和惊奇的东西。对此,我一直相信它的存在,就像踢球强调“球感”,游泳强调“水感”一样。

直白地说,“诗感”就是诗人感知世界的能力,诗人自身所具有的对世界清晰的感觉、感受和把握能力。把这种能力转换为具有想象力的诗句,仍要依赖于一种将事物呈现和转化出来的直觉。

四、方法和技艺

诗歌的写法和技巧意味着更复杂,建构能力更强。这需要不断地训练与锻炼。很多手法或者说方法仍然是个人发展的一种必要途径。比如卡尔维诺有关小说的“轻松”一说,比如威尼斯双年展的策展人罗伯特·斯托的一句话——“对自己有信心并且不断地发展自己”。好的艺术总是能重构现实,消解现实与虚构之间的距离和痕迹,这些都是诗歌方法的一部分。而那些技艺高超的诗人,总能在诗歌中不断给我们提供新的方法和思考,并让我们体会到语言的平衡和奇妙。

五、内涵,或思想

这个最难,真的要修炼,没有什么捷径。和胸怀、眼光、品格、志趣有关,是个人内在的东西,意识到了,总比意识不到要好。

思想是一种力量。内涵是一种境界。诗歌本质上是一种人与世界的相处方式。深度地揭示事物背后隐秘的真实,有赖于诗人的发现和思考。

六、粗糙

在艺术中,粗糙的东西有可能是出彩和具有活力的东西。我厌倦诗歌写作中的油滑和油腻,因为它是诗人胆怯和创造力退缩的表现。一旦遇到了这样的状况,毫无疑问,必须打破它。固执、顽强地将这种圆熟的东西打破。撒一把盐,重新拼贴,或搓出一种未成形的东西。

七、生活

生活是诗歌的灵感来源。不是简单地叙事,而是直接从生活里截取诗歌。诗与生活之间是一种转换和转化。诗人应该和生活保持紧密的联系,让生活成为书写和表现的领域。理想状态的诗歌,应该是更有力的,并且能够对现实与生活发表更多的看法。通过一种新的具有现实意义和现实感的诗歌,改变人们对生活的固有判断和看法。

八、语言

对语言的态度也决定了对诗的态度。需要一种敏感意识,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应该避免的。语言应该服从个体的需要,并一直围绕它。它既需要时刻解放,也需要有所约束。

怎么让语言具有出其不意的新意?做法应该是回到生活的现场,通过想象力给词语和诗歌空间带来活力。而语言的敏感,也铸造了对语言的挑剔。多余的,无用的,影响诗歌质感的语言,将会在诗歌写作中被摒弃。

九、形式感

诗歌的分行,导致它本质上具有天然的形式感。我喜欢那种具有开放感的形式。因为它提供了诗歌之外的另一种可能,一种人类本身有可能达到的形式上的可能,也是节奏感、呼吸感在诗歌中的体现。形式对于诗歌的重要,就如同语言对诗歌的作用一样,二者密不可分。在具体的形式处理上,我给自己足够的自由。长短句的搭配,强化和突出词语的断句,跳跃式的分行处理,其目的都是为了营造诗歌丰富的形式。

十、场所意识

场所是更加具体的当代环境。虽然没有明显的对自然的赞美,但我所生活的环境,这个环境对我的影响,甚至某个地点、现场、当场,如此深刻地嵌入到诗歌之中。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场所意识,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全球化的背景下一种更加具体的当代环境。而我处理的方法,是尽可能呈现诗歌发生的场所,将诗歌锚固进具体的日常环境,从而强化诗歌的当下感、在场感和现实感。

责任编辑   练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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