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之谜
作者: 张菊生教授遁空门,一时真假莫辨;美女查原因,引来杀身之祸。猫鼠斗法,诡计占上风;虎狼争食,凶残终获利。徒增笑,天不藏奸,地不容恶;到头来,机关算尽,反送性命!
教授出家
25岁的安文静是临渝大学哲学系的硕士研究生,她的导师名叫谢逸林,是国内哲学界颇有名气的学者。
这天,安文静带上自己的毕业论文初稿,准备到系里请教一下谢逸林教授。
谢逸林办公室的门关着,安文静轻叩了几下,里面却无人应答。她感到有些奇怪,今天是星期三,以往这个时候,谢逸林都会出现在办公室里。
正纳闷时,身后有人在叫她:“文静,你在找谁啊?”
她转身一看,原来是哲学系办公室的教学秘书王丽影,也是她读大学本科时的同班同学。
“我找谢逸林教授。”安文静说。
王丽影诧异道:“谢教授已经离开了,你还不知道?”
安文静问:“谢教授去了哪儿?她出差了吗?”
王丽影瞟了一眼四周,将安文静拉到僻静处,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她出家了!”
“出家?”安文静一听,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谢教授怎么会出家呢?”
王丽影急道:“小声点儿,这事目前还没有公开呢!”
安文静见王丽影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轻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王丽影说:“前天上午,谢教授的女儿谢小云突然来到哲学系办公室,对蒋文东主任说,她母亲不辞而别,出家了!”
安文静“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谢小云说的啊!那谢教授有没有写辞职报告呢?”
王丽影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
安文静思索了几秒钟,突然说:“我觉得这事不对头,蹊跷得很!谢教授的为人处事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出家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轻易做出来。而且,就算她真的要出家,也会跟学校说清楚,打了辞职报告之后再走……”
王丽影似乎也在思索,片刻后,她说:“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是,我听蒋主任说,谢教授曾给谢小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她已经看破红尘,决定出家了。你想啊,都决定出家的人,看破红尘了,哪里还顾得上写什么辞职报告?”
“这当然也有可能。”安文静满脸疑窦,“我们一起去问问谢小云就清楚了。你愿意陪我去吗?”
“愿意啊!走。”
于是,两个姑娘携手走出临渝大学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径奔谢逸林的家。
谢家位于城市西北部的景湖花园,景湖花园是临渝市有名的别墅区,谢逸林住在67号别墅里。
出租车很快抵达景湖花园大门口。须臾,安文静和王丽影就站在了67号别墅院门外。
安文静按了一下门铃,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院子里,她透过栅栏看见了来客,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她是谢家的保姆,名叫吴秀梅,今年刚刚二十岁,她身材虽说比较瘦小,但看上去很健康。
吴秀梅打开院门,情绪低落地说:“是安姐姐来了啊!请进。”
安文静道谢后,问:“秀梅,谢小云在家吗?”
吴秀梅说:“她上街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坐会儿吧。”
三人走进客厅。吴秀梅给客人泡上茶。
安文静说:“秀梅,你也坐下,我们一起说会儿话。”
吴秀梅坐下后,安文静问:“谢教授是哪天离家的呢?”
一提起谢逸林,吴秀梅马上眼圈发红,哽咽道:“具体是哪天走的我也说不准,我最后见到她时,还是上周五的下午。可是,当我周日晚上从乡下回来时,她老人家已经……”说到这儿,吴秀梅已经泣不成声了。
安文静递给吴秀梅一张餐巾纸,稍停片刻后,问:“你离开时,谢小云在家吗?”
“她不在家,我离家时,家里只剩下谢教授一个人。”
“那谢小云去了哪儿?”安文静颇感诧异。
吴秀梅说:“谢小云在祁原有亲戚,她周末要去祁原。我记得那天午餐后,谢教授和谢小云都上楼去了,我在楼下收拾餐桌和厨房,然后便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家的东西。将近3点钟的时候,谢小云要我上楼去帮她搬箱子,我便和她一起上了楼。谢小云的卧室在三楼,谢教授的卧室在二楼。在楼梯上,谢小云提醒我,要我脚步放轻些,因为她母亲此刻正在打坐。经过二楼时,我远远看到谢教授正在卧室的地板上坐着,就像平常一样,双目微闭。谢教授每天下午只要没有课,都会打上一会儿坐,短则半小时,长则两个小时。我跟在谢小云身后,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帮她拿了箱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楼。经过二楼时,我又朝卧室里瞟了一眼,发现谢教授仍在闭目打坐,她那时的面容安详得很,似乎丝毫不曾听到我的脚步声。下楼后,我就拿上自己的行李,与谢小云一起出门了。”
“你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
“记得。临出门前,我还看了一眼挂钟,是3点10分,而我的车票是4点半的,时间还绰绰有余。我坐上谢小云的东风标致车,很快来到城北长途汽车站。我下了车,谢小云则沿着高速公路,朝祁原的方向去了。”
王丽影插话道:“你是什么时候确知谢教授出家了呢?”
吴秀梅说:“按照约定,我于周日晚8点回到了景湖花园。我一进门,便见谢小云哭丧着脸对我说,谢教授已经离家出走了。我问她,谢教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说不知道。我检查了冰箱和碗橱,发现我周五为谢教授准备的饭菜都没有动过,所以我估计,应该是周五下午就走了,很可能是我和谢小云出门后不久,她就离开家里了。唉,这几天我真是担心死了,她老人家会去哪儿呢?谁照顾她、为她烧饭呢?”说到这儿,吴秀梅又哭了起来。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声响,安文静透过窗户一看,是谢小云回来了。
安文静和王丽影马上起身,迎了出去。
谢小云一见到安文静,立刻泪如泉涌,紧紧拉着安文静的手,哽咽着说:“你已经知道了啊!她……唉……真是狠心,竟舍得扔下我!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安文静劝慰了谢小云一番,四人一起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小云,你大概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妈出家的呢?”
谢小云说:“上周五下午,我和秀梅一起离家后,我先送秀梅去了长途汽车站,然后开车去了祁原。走之前,我妈看起来一切正常。周六晚上,大概8点多钟吧,我打电话回来想问问我妈的情况,谁知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座机也无人接听。我想她应该是早睡了,所以也没多想。谁知周日下午回家后,家里竟然没有人。但这时我也没在意,以为她出门去了。这个秀梅是知道的,基本上每逢休息日,我妈都会去东华寺拜访智真长老,跟他研讨佛法。到下午6点多钟时,我妈还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我就开始着急了。我打电话给智真长老,智真长老却说我妈那天根本没去东华寺。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祥之感。我焦急不已,也没心思看电视,在家里烦躁地等着。当我打开电脑时,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点开一看,竟然是我妈发给我的!”
“邮件里说了些什么?”安文静已经急不可耐了。
谢小云说:“我干脆让你们俩自己看看吧。”
说完,谢小云领着安文静和王丽影来到三楼卧室,打开电脑,点开那封电子邮件。
亲爱的小云: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世俗世界,出家了。从现在开始,我的有生之年,将与青灯黄卷为伴。
小云,你不要怪我心狠抛下你。说老实话,自从十几年前你父亲意外离世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的心早已随他而去,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我之所以仍然在世俗世界里苟延残喘,完全是因为你,我必须把你抚养成人。你已经25岁,已经完全能够自立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你应该明白,我多年来一直在研究佛学。对于我们生存的世俗世界,我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恋。德国著名哲学家叔本华说得好:“人的一切欲望源于需求和缺乏所产生的矛盾,此矛盾正是痛苦的根源。因而,人生来就是痛苦的,其本性逃不出痛苦的股掌。相反,倘若人可以轻易地获得满足,那么,随着其欲求对象的消失,可怕的空虚和无聊就乘机而入。也就是说,人生就像钟摆一样,无始无终地徘徊于痛苦和无聊之间。那么,怎样来摆脱这样的窘态呢?佛陀向我们指明了出路。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留恋那早已味如嚼蜡的世俗世界呢?
有一件事情请你代办一下:周一上午,你去临渝大学哲学系打个招呼,就说我已经出家,今后将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免得他们四处打听我的下落。
读完邮件,安文静沉默良久,最后问:“小云,老师出家的事,你报警了吗?”
谢小云说:“我本来也打算报警的,可后来一想,我妈既不是被绑票,也不是无端失踪,而是明明白白地出家了,我如何报警呢?即便我去派出所报警,他们也不会受理呀!所以我就按我妈说的,只是去临渝大学哲学系报告了一下……”
安文静沉吟了片刻,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老师过些日子能自己回来……”
疑窦丛生
离开谢家,回到心怡花园自己的住处,安文静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中很失落。谢逸林是她的导师,也是她一直崇拜的偶像,自己当初读谢教授的研究生,就是希望将来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可是一夜间,学识渊博、学界知名的哲学教授,居然舍弃一切而出家了,这让她陷入了失望和迷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遁入空门?她真的舍得她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和家庭,真的舍得她可爱的女儿吗?
作为谢逸林名下唯一的研究生,安文静和谢逸林的关系比较密切,对她的家庭情况也很了解。
谢逸林和丈夫余文成是省城河西大学的校友,谢逸林学的是哲学,余文成读的是药学。他俩是在一次同乡联谊会上认识的,大学三年级时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大学毕业后,两人都在河西大学当助教,一年后结婚,几年后就有了女儿谢小云。
这本是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可在谢小云三岁那年,余文成出事了。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人们纷纷下海经商。余文成有个表哥叫杨立凡,曾是临渝市一家葡萄糖厂的销售科长。该厂由于经营不善,连年业绩下滑,面临倒闭。经临渝市政府批准,决定将该厂交由个人承包经营。杨立凡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主动请缨,成为了该厂的承包人。在杨立凡的鼓动下,本无发财野心的余文成不久也辞去公职,成为葡萄糖厂的股东兼总工程师。当时,他一次性就从该葡萄糖厂领取了三百万元的安家费,正是有了这笔钱,谢逸林才能买下景湖花园的67号别墅。而谢逸林则想方设法调到了临渝大学哲学系继续从事教学工作。
本来,葡萄糖厂发展势头很不错,余文成几年内也赚了不少钱,谁知好景不长,在一次考察途中,余文成不幸发生车祸,死于非命。
好端端的一个家突遭横祸,谢逸林悲痛欲绝。对她而言,世界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的人生突然变得无限空虚、无限茫然,生存似乎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她甚至想随丈夫而去。
是时间逐渐抚平了谢逸林内心的伤痛,但她对于哲学研究的取向却发生了悄然变化。以前,谢逸林的研究范畴一直是西方近代哲学,尤其是康德哲学。可是在丈夫不幸亡故后,她逐渐对叔本华产生了兴趣,最后竟然完全转向了佛教,并将其主要精力投入禅宗尤其是南宗禅的研究。
在安文静看来,这种转变是自然而合乎逻辑的。当一个人的重要亲人亡故后,她可能会更加感受到世间的虚无和空寂,而大乘佛教的立论基础正是所谓的“空”。
莫非老师真的遁入空门了?既然她老人家早已看破红尘,既然女儿谢小云已经长大成人,她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即使她现在不出家,将来总有一天也会走这条路的!
想到这里,安文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似乎也感到了人生的空寂和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