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闪亮的夜晚

作者: 赵兴红

2021年9月28日,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颁奖典礼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几百人在现场见证了颁奖典礼的庄严时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宏森出席颁奖典礼,坐在灯火璀璨、乐声悠扬的文学馆礼堂,他一边凝视、一边思考:文学不只属于作家和作协,文学更属于全社会,全国四大文学奖的颁奖典礼不能如此内敛。就是从那一刻起,一个创意油然而生:“让文学插上电波的翅膀,飞入寻常百姓家。”于是,后来就诞生了2022年全国重大文化现象之一的“中国文学盛典·鲁迅文学奖之夜”,以及2023年的“中国文学盛典·茅盾文学奖之夜”,颁奖典礼的观众从几百人变成了几亿人,成功实现了“文学有流量,作家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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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的发展将持续推动文学的变革,去年ChatGPT的兴起,今年Sora人工智能文生视频模型的发布,促使我们思考:面对科技对生活的全面覆盖,文学何为?如果文学发展落后于时代发展的话,文学将情何以堪?

受茅盾文学奖得主刘亮程启发,我们给出这样的答案:文学创作的主观主体性及不可复制性,是文学从亘古走来,经山历海,穿越时空的制胜法宝。文学创作不能重复昨天,不能重复他人,也不能重复自我,这就是文学创作的底气和魅力。

“山谷朝上,好像漫天繁星是它张口说出的”。刘亮程的目光向上、向远,没有焦点,深邃至遥远的星河,洞察至亘时的远古。

平日的刘亮程多是沉默的,他话不多,好像总是处于宁静思考的状态。然而,每当他在各种场合公开讲话,总是字字珠玑。作为作家的刘亮程常常处于凝望和沉思的状态,他的思考从没有停止过,他在洞察周围的人和万物。他用充满哲思的文字,缓缓地向世界讲述古老而新奇的中国故事,展现了中国作家敏感而丰富的思想维度。

刘亮程说,作家应该是一位“闲人”。年轻时,刘亮程离开了“一个人的村庄”黄沙梁,去城市中寻找自己的生活;成名以后,他选择回乡,在距离乌鲁木齐近300公里的菜籽沟村,重新构建“一个人的村庄”。

如果说之前“一个人的村庄”是落后孤寂的黄沙梁,那么,他现在建构的这个“一个人的村庄”,是一个具有真正意义的写作和思考的文学乐园。回乡以后,刘亮程在木垒书院重新定位了自己作家的身份,作家的使命和他的文学抱负。

时间在他那里好像难以估量。每次给他发微信,我要先估算一下现在的新疆时间,当然也是估算是不是刘亮程的农耕时间。对于微信,他不回或者第二天回复都是正常现象。

刘亮程说,他一直生活在农耕时间,在日出日落的闲适和悠长中,寻找到了属于农耕时间的生活节奏。那是一种缓慢悠长、没有被分割的时间,比如麦子从发芽长叶抽穗到黄熟的时间,天亮到天黑的时间,长成一棵树的时间,长老一个人的时间等,这样的时间循环往复,不曾逝去,时间悠缓到不必追赶它,也不会被它丢下。

在刘亮程的创作观念里,时间是物理概念,也是哲学概念。《本巴》的时间是非线性的,空间是流动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时间与空间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多维的复杂格局。

作家刘亮程,是唯一的。

刘亮程的文字,也是唯一的。

也许,这种唯一性就是文学对抗人工智能的法宝。

2

《雪山大地》是一部重磅现实主义长篇力作,也是中国作协“新时代山乡巨变创作计划”和“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推出的重要作品。在书的封面上,“两新计划”清晰可辨,字体虽小,但依旧醒目。在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上,杨志军说:“写作者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永远的攀登者。”

作家是带着“情怀与温度”,从地平线上不断攀登精神高地、持续登高望远的一群人。

雪山是寒冷的,但读者在《雪山大地》中读到的是建设者饱满的激情和感人至深的温暖,作家的情怀流淌在字里行间,雪山、草原、河流好像是从他内心深处长出来的。杨志军深情回望父辈草原建设者们在寒冷的雪山草原的艰辛探索足迹,他对青藏高原的迷醉仿佛喝了一碗青稞酒,《雪山大地》在对山川、生灵、草木一往情深的咏叹中,铸就了一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丰碑。

什么样的人可以当作家尚无定论。但没有情怀一定不能成为优秀的作家。“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在颁奖晚会的舞台上,杨志军说:“一个人的情怀是民族情怀的一部分。写作者的精神维度决定了其作品的优劣高低。”

伟大的作品后面必定有位伟大的作家,作品是作家生命体验的折射。作家应是胸中有丘壑的人。一个思想贫乏的人不可能写出一部深刻的作品。支撑作品产生“大爱”的理念,是作者的思想高度,作家的精神向度决定了作品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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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中国作协在重庆举办中国作家“重庆文学周”活动,活动中我与作家东西聊天,他兴致勃勃地说正在创作一部好看的新长篇,而且他本人已在“触电”。当时他开玩笑说,影视公司或朋友都喜欢请他去,因为“有我在,东西就来了”。

这部好看的长篇,正是编辑刘稚与作家东西20年之约的《回响》。20世纪90年代,在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上,刘稚就开始向东西约稿,直到2019年她再次重提约稿旧事,东西说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并答应与她合作。

20年的念念不忘,《回响》终于花落刘稚。正是凭着这种对文学执着的信念和对文学质量的精准判断,刘稚编辑的作品曾三次获过茅盾文学奖。茅盾文学奖之夜,特别设计了编辑与作家同台上场的“心心相印”环节,隆重把编辑请上颁奖舞台,请编辑与获奖作家一起分享文学的荣光。

文学编辑是文学伯乐,他们长年耕耘在刊物的幕后,在雪山大地上为读者挑选文学黑马。有很多编辑本身不写作,但是他们的文学审美眼光远远超过了作者。很多作者投稿,不理解编辑为何不用他的稿子,编辑每天都要看很多稿子,要从这些海量的稿子里面挑出符合刊物要求的稿件,让优秀的稿子浮出水面。

文学眼光代表着编辑的立场,也代表刊物和出版社的文学观,是编辑和出版物对文学演进规律和艺术标准的判断。在一定程度上,眼光看到了那里,写作才能走到哪里。是编辑的热情度、凝聚力、伯乐眼,成就了优秀的刊物、优秀的作品。

文学即人学,文学是写人的,关注人的命运与存在,关注人的现在与未来。文学就是一面镜子,它不仅反照出了人生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且也反照出了人性深邃的堂奥,以及对人类生存的思考、命运的感叹。一部作品所能反映的只是一个侧面、一个小角落,它所能揭示的内容也是有限的,但正是这些不懈的努力构成了文学艺术辉煌的巨幅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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