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

作者: 冯兴方

义嫂近日来心情郁闷得不得了,光想骂人,可实在张不开嘴。

丢人哪!

自从女儿嫁人后,家里就剩下自己和老伴守着儿子一家,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可儿媳妇荷花却做起了幺蛾子。婆媳在一起时,荷花总会提及村里谁家又分家了。一开始,义嫂没朝心里去,还说那家好几个儿子,儿子一结婚就要分出去。荷花就不接茬儿了。这样说过几次,义嫂心里就琢磨开了,荷花这样说,是不是也想分家呀?再一想,也不对,自己就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哪有分家的道理!荷花再提谁分家的事儿,义嫂就岔开话题,荷花也知趣地打住话头。

义嫂把心里的猜测说给老伴义哥听,老伴怪她心里多想了,饭菜你做,衣服你洗,有点儿好吃的也进了孙子的肚子,尽享福了,还会犯傻劲儿!义嫂也说是,可能是我想错了。义嫂听荷花说得次数多了,在老伴跟前也多次叨叨起来。老伴也说,这荷花是有点儿变了,以前吃饭,有说有笑的,饭上桌后,忙着盛饭;现在吃饭,也没了笑意。村里的小媳妇在一起,没事就坏事。明儿打电话,你问问你儿子怎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义嫂给外出打工的儿子打电话,满心希望,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再说自己做婆婆的也很尽心,儿子怎么会和老娘分家呢?电话接通后,义嫂问儿子怎么想的。儿子向来说话痛快,今天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长短。真是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义嫂心一凉,挂了电话,气嘟嘟地拿起锄头出了门。出门后,义嫂就后悔了,今天想把麦子弄出来晒晒的。再回去吧,不想看荷花的脸。哪天晒麦子不行呢!走,去山荒地转转。义嫂和老伴承包了一片山荒地,由于手脚勤快麻利,山荒地每年的收成还不错。两个人还在山荒地头盖了三间小屋,割麦子、收花生、晒山芋干,两个人嫌来回回家吃饭耽误时间,就在小屋做饭吃,反正自来水、电都是村里安排到地头的。

义嫂一生气,走路就快,脚下生风,转眼到了山荒地。心里还在生儿子的气,本来就没打算来地里,做啥呢?玩玩、看看呗。义嫂就在小屋门口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盯着地面发愣。

“咕咕咕……”一只抱窝母鸡带着十来只小鸡从春玉米地钻出来。母鸡刨开一堆碎麦秸,用嘴啄了几下,抬头咕咕咕叫着,小鸡们叽叽叽围拢来,啄麦秸里的麦粒吃。旁边几只母鸡也来凑热闹了。小鸡们慌乱地叽叽叽地叫着。抱窝母鸡耸起脖子上的毛对母鸡们冲过去。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是生气的抱窝鸡,凶着呢,母鸡们逃开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义嫂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儿媳,鼻子一酸,不由恨恨地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事事都为你们考虑……”义嫂抹了一把眼泪,擤了一下鼻涕,“对你们好,有啥用?”

晚上,义嫂把儿子的态度说给老伴听,老伴沉默片刻,问她怎么想。义嫂脖一硬,分家,没门。现在的二层小楼还是我们盖的呢,一切都收拾妥妥的,我们把磨拉完了,就想……义嫂打住话头,说,挺住,就是不分。明儿,咱俩去集市买席梦思床,享受享受,也表明我们的态度。哼……

第二天,义嫂和老伴真的去集市,真就买来了席梦思床。义嫂又扯布做起了床罩,量量、缝缝,不亦乐乎。

又是两天过去了。义嫂和义哥一早来山荒地抠花生的薄膜。休息时,看见抱窝母鸡在草堆里刨食吃,小鸡们围拢来。抱窝母鸡竟用嘴啄小鸡,小鸡们忙躲开了,委屈地叽叽叽乱叫。抱窝母鸡全然不顾小鸡的哀求,自在地享受劳动的果实。

义嫂扔了一颗石子打母鸡,嘴里还骂着:“不都是你的孩子吗?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老伴笑了:“抱窝母鸡到一定时间就要‘撇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生的哪门子气!”

义嫂像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哎,抱窝母鸡都知道到时间就该把小鸡赶离身边,我们却要把孩子拴在身上。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爸,这个家分吧!”

“成呀。这三间屋子挺宽敞的,水电现成的,再弄台电视和一张床,居家过日子挺好的。你不是有刚买的席梦思吗?”

“那是我给孙子买的,快上一年级了,应该和父母分床睡了。”义嫂忙接话道。

“你呀,啥都明白。”义哥笑着,摇摇头。

一阵风吹来,风里带着一丝热气。快到夏天了,万物都到了快速生长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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