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黑妞及其他

作者: 何顺昌

夏末秋初,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放下行囊,我就屋里屋外找小白。母亲看我一副着急的样子,就说,找小白吧?小白已经没有了!

小白是老死在暮春的一个早晨,犹如平时安静地睡去一般。

小白,是母亲养的一条小狗。

母亲告诉我,小白是她用30个鸡蛋,从邻村的一个亲戚家换来的。抱回来时,小白才出生10多天。看着狗窝里5只正在争抢吃奶、十分可爱的小狗仔,母亲喜不自禁,其中有一只全身白色、毛绒绒的小狗,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母亲的眼眸。母亲说,因为家里养了一只叫黑妞的黑色小猫,所以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纯白色的小狗。

小白,因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毛而得名。小白,是母亲脱口而出给它起的名字,这个名字伴随了它一生。

父母亲喜欢养狗养猫。从我记事起,已记不清家里一共养过多少只小猫小狗。在老家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猫、狗,还有鸡、兔和猪等禽畜。鸡、兔和猪,养大了是供人们享受口福的,而狗和猫不一样。在农村,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养猫可以捉老鼠。养猫养狗,也不用像城里人对待宠物那样,需要专门买猫食、狗粮那么精心,随便吃剩下的饭菜便可打发。这也正应了那句“狗不嫌家贫”的老话。自从小白来到家里,与黑妞两个小精灵,一黑一白,视觉上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时成为家里的一道风景。这两个小家伙温顺活泼,十分招人喜爱,为我家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尽的欢乐,也因此备受全家人的喜欢。每逢家里来了亲朋好友,都要对小白和黑妞赞美一番,此时的母亲,更是难以掩盖那发自心底里的喜悦,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第一次见到小白的时候,它还不到一岁,但依然是成年的狗模狗样。当我们一家三口提着行李走进院子时,因为之前没有见过,小白就把我们当成了陌生人,立刻警觉地朝着我们一阵狂叫。只见小白两眼冒着凶光,吐着红色的长舌,凶巴巴的样子,把我的儿子吓了一跳,慌忙躲在我的身后。父母亲听到狗叫声,急忙从院子里出来,一面迎上来,一面大声地呵斥小白。它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停止了狂吠,夹着小尾巴,灰溜溜地进了院子。

落座之后,小白就蹲在我们对面,仍然警惕地望着,似乎还是不放心我们这几位不速之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看到我们一家三口不但没有走,而且还住在家里,受到主人的款待,也就慢慢地把我们当成了自家人。吃饭时,小白就蹲在我的身边,表现得十分温顺,有时还在我的腿边蹭来蹭去,很亲热的样子。我也顺势夹一块肉或骨头扔给它,它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我仔细端详着小白,它应该有哈巴狗的血统,但脸上没有哈巴狗那么多的褶皱,显得平滑可爱。体形不大,全身雪白,性格活泼,还十分聪明伶俐,似乎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并相应做出一些可爱的动作,比方说匍匐爬行,站立行走,拾柴叼碗,逗得家人哈哈大笑。随着与小白相处的时日增长,我慢慢地喜欢上了它。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陪我散步,形影不离。比如,我去菜园摘菜,它就跟在我的后面;我去抱柴禾,它也跟在左右。

短暂的相处之后,我便离开了老家,回到城市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小白在我的生活里也渐渐地淡去。可第二年,当我休假又回到老家时,小白就远远地迎了上来,已经不再朝我们狂叫,而是不停地向我们摇着尾巴,在我们面前跑来跑去,十分亲热,好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小白这一亲密表现,让我十分高兴。从这以后,每年我都要与小白相见一两次。在与小白的共处中,不知不觉,我发现它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即使回到城市,小白可爱的模样,仍时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记得去年,当我开车离开老家的时候,小白一直在车后追赶,不停地汪汪地叫。当时,我看到小白的步伐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矫健了。

母亲告诉我,一般她早晨起来开屋门时,小白就会从院子里的狗窝里跑过来迎着。可是,那个暮春的早上,她起来后没有看到小白。母亲慌忙去找,发现小白躺在它生活了十余年的狗窝里,已经平静地死去了……

时光如梭,从小白被母亲抱到我家,已匆匆过了13个年头,小白已经13岁了。13岁,于人类还是少年,但是对狗来说,却已经步入了老年……

小白能安静地死在自己的窝里,也算寿终正寝。

黑妞,是母亲养的一只小猫。它来到我家的时间比小白稍早一些。写了小白,就不得不写黑妞,因为它俩带给我们一家人的欢乐几乎是对等的。

秋日里,没有看到可爱的小白,当我问起黑妞时,母亲告诉我说,小白死后的第二天,黑妞也突然不见了。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无影无踪了,言语之中满是伤感和不舍。

黑妞,就是家乡普普通通的一只狸猫,它全身乌黑发亮,没有一丝杂色毛,使它显得与众不同。黑妞长长的尾巴,大大的蓝眼睛,长长的胡须,喵喵的叫声,以及乖巧温顺可爱的体态,不由得令人心生欢喜。

可是,我小时候并不喜欢猫。这缘于我曾被家里的老猫抓到脸上,至今左眼眉宇间还留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时我还没有上学,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一个冬夜里,家人都早早睡觉了,只有黑暗里捉老鼠的那只老猫,还在上蹿下跳,时不时弄出些声响来。不知道是夜里几点钟了,正在梦乡的我,脸上突然被什么抓到了,疼痛使我大叫一声。我的哭叫声惊醒了全家人,母亲慌忙点上灯,看到我满脸是血,吓了一大跳。父亲给我处理伤口时,才明白这是老猫从房梁上跳下来,正好抓到了我脸上,额头上有两三条血痕,其中抓在眉宇间的一条血痕比较深,流了许多血。父亲心疼地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猫爪再向下一点儿,可能就会伤到我的眼睛。

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对猫这个小动物,从心底里有一种反感,甚至是愤恨。我会趁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用脚使劲踢那只老猫,看着它一声惨叫后仓皇逃跑,心里就觉得十分解恨。

也是从黑妞开始,我才改变了心态,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了猫咪。听母亲说,黑妞抓老鼠是一把好手。自从黑妞来到我们家之后,老鼠明显少了。说到这里,母亲总会津津乐道地告诉我一件事:有一次,黑妞抓到一只小老鼠,没有立即把它吃掉,而是放在院子里玩耍,一会儿放它走,一会儿又把它抓过来,把小老鼠玩于股掌之间。这时候的小白,则是蹲在旁边看热闹,时不时也凑上前,逗逗小老鼠。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小老鼠,怎么也无法逃脱黑妞的利爪,最后还是被它大快朵颐。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场景,但是母亲给我讲得绘声绘色,如临其境。

黑妞是一只母猫,每年都要生几只小猫,多时五六个,少时两三个。大多数小猫在出生一个月内,都会被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抱走。印象里,有一只小猫一直留在黑妞的身边。这只小猫因集黑、黄、白三种颜色于一身,被母亲取了一个花花的名字。花花长大后,也经常陪伴在黑妞的身旁,母子情深,形影不离。一黑一白一花,三个小动物,成了家里独特的风景线,也成了家里欢乐的源泉,赢得了主人们的青睐。

我每次休假回家,黑妞总是很亲近的样子,静卧在我的身边,或撒娇般坐在我的膝盖上洗脸,有时还躺到我的怀里,双眼一眯,就旁若无人地打起了呼噜。在我们老家,把这种猫打呼噜,叫做“念经”。我也特别享受这种少有的与小动物共处的时光,即使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这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知道黑妞走了,不知去向,生死未卜,我油然而生一种无言的情愫,在心海底里翻腾,难以释怀……

风轻云淡的日子里,我泡了一杯茶,静静地坐在电脑桌前,回忆起了小白和黑妞这两个有缘的小精灵。黑妞、小白,只是我们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猫一狗,然而就是这两个可爱的小动物,却引发了我无限的美好回忆。人与动物相处久了,就会莫名地生发出一些感情来,特别是忆起与它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给我的生活带来的种种欢乐和愉悦,更是难以忘怀,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人与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屈指算来,从我懵懂时期离开家乡,至今已经30余载转瞬即逝,在岁月的长河里,有许多难忘的画面时不时就会浮现在眼前。曾几何时,记忆中我那热闹的村庄,丰饶的故乡,随着岁月变迁,悄然间消瘦了下来。

曾经热闹的村庄里,当下生活的乡亲们也越来越少了,甚至只剩下一些孤寡老人,还有几个留守儿童。年轻人求学、外出打工,大多离开了热闹的村庄。还有一些熟悉的乡亲,一个一个,永远地离开了村庄,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比如我的爷爷奶奶,邻居家的赵爷赵奶,还有……

每次回故乡,我最害怕听到的就是某某人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病,已经死去了。顿时,我的心中就会隐隐作痛,那些乡亲们熟悉的、可亲的音容笑貌就会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不停地在眼前晃悠,久久不肯散去…

日月星辰,沧海桑田。人生就是这样,生老病死,辞旧迎新,在这一送一迎之间,顿时生发出一些人生感悟和感慨来。人生一世,要珍惜当下,珍爱生命,善待人生,善待自然,善待你面对的一切人和事,人与物。这个物包括物品,还包括植物和动物,比如今日话题中的小猫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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