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岭山里
作者: 川梅下弦月
月如弦,山脉瘦下来。山外来的风,扑向坳下的村落。那些曲径,在方圆里纷纷拐弯。
山峦厚道,听任真相躲在背后,隐隐露出一些表面。那些喜欢窥探的,就会误人歧途。
村里的屋舍都是新的,远看,好像胖得转了基因。它们虚荣的脸面,让风水的底蕴打了折扣。
夜色朦胧,悠闲了好久的牛,绕着村子转圈。转了一圈,又转一圈,意境慢慢开始圆满。
世相
狗冲着山坳上喊了几声,喊起了风。菜园里的南瓜花,俏生生转过笑脸,也看不到人。
风吹过来,农田里的稻草人摇摇晃晃,破旧的衣服翻飞。它背后的真相,可能有些肥胖。
走路的时候,狗东张西望,没有格调。在九岭山里,狗眼看人是贬义的。也许是它们透过表面,看清了世相。
娘从菜地上抬起头,往山坳上打望,路上也望不到人。娘的脸色重,狗看到了,赶紧摇头摆尾,想要讨一些开心。
老牛
闲散的老牛,在新意上走了几圈,没有找到感觉。以为山里的风水怂了,又往旧方向去。
路上的树,还是像从前一样谨慎。浓荫慈悲,也不骚扰。树枝小心翼翼摇摆着,偷偷窥探风向。
几只乌鸦在树上安分守己,好像也是新面目。这些年,它们经过了好多洗礼,羽毛比从前亮了一些。喊出的声音,却少了许多担当。
村前的池塘,荷花正在绽放,笑得不谙世事。莲叶下的池水沧桑,时光在沧桑上面晃动,仿佛没有轻重。
夏日
还是夏日。山里天地纵横,热得天干地燥了。几只隐身的蝉,开始喊秋。
没有响应。秋,仿佛徘徊在很远的方向。山间的村子小,人也少,蝉放声喊,也喊不动苍茫。
树,禁不住蛊惑。蝉喊一声,就颤抖一下,喊一声,叉颤抖一下。偶尔抖落一些叶片。
风被喊了过来。九岭山里的风,活泼得很,爱钻山里的空子。田亩上的农业,菜园里的收成,看见风来了,羞得低下头,从了风向。
小羊羔
风在山坳那边聚会,东游西荡了很多地盘,就是不到山这边来。仿佛怕露出真相。
天气太热,山这边的意境充满禅意。邻村的那个傻孩子,光着膀子在坳上喊风,喊了半天,都是空的。
九岭山的风多,也不是谁都能要风得风。它们在山里待久了,有了格局。不听召唤,也不服从思想。
山坳上吃草的羊,看见过往的路人都不搭腔。只有那些小羊羔,还不谙世事,会跟在路人后面咩咩,走一段过场。
在山里
路去不了的地方,娘去得了。娘去不了的山地,爹去得了。在九岭山里,爹也去不了的地方,鸟去得了。
蜜蜂和蝴蝶去得了,还有一些野兽也去得了。在九岭山里,很多并不强势的事物,往往更轻松,不会被蛊惑。
很多时候,风拼命往四面的苍茫上扑,仿佛有所想法。没有月光的夜晚,萤火虫的亮,是真亮。
村子小,人也不多,青蛙喜欢坐在老井里,把自己当成人物,冲着井口喊天,喊出的声音,响得远,也响得精神。
岁月
娘在坡上种豆种瓜,偶尔抬起头,看那些风荡漾过来,就发一会儿呆。
娘上了年纪。身上都是岁月,很重。
有风就掸一掸,轻松一些。
娘不在乎那些岁月。它们匆匆忙忙,跟娘不是一条心,像是一阵阵风,过去了就过去了,
每次掸一掸,娘就轻松一些,又低头去忙。重的时候抬起头,又掸一掸。
掸的时候,风正从山坳上下来,娘又轻松了一些。
日头往上爬
日头往上爬。爹在东边的田亩上,娘在西头的菜园里,豌豆花红得像蝴蝶。中间隔着村子,好像是两个意境。
狗扬起一脸情商,在娘身边晃悠。转过身,又蹿到父亲面前,摇头摆尾。仿佛想要娘和爹情深意长。
菜园子到田亩上,是农业氛围。有很多路,都要绕弯。狗跑得千方百计,也没有一条是捷径。
从山上出来的溪流,在娘面前拐一个弯,便往爹的方向去了。流水见爹正忙,就慢慢大起来,慢慢大起来了。
方寸
山坳连绵山坳。近处的山坳起伏,远处一些的,更加厚道。在九岭山里,背后的格局,都是方寸。
一只小鸟可以让水塘,涌起波澜。翻过山背,一群乌鸦喊不动一串旧日子。村子面前的农业不再传统,无论胖瘦,只是一个过场。
看不到路人,狗也会吠叫,吠得山高水远。意境太深,狗不像人类,不喊出声音,它们会隐隐不安。
偷养在暗处的猪,已没有合法的资格,还老着旧观念,饿了就哼哼闹食。
哼的声音大了,就成了不满。
赶时间
天一亮,娘就开始赶时间,紧赶慢赶,超越了许多概念,把时间赶得快起来了,怂成一团。
村头的池塘,刚让风掀起一层波浪,鸭子就扑下水,它们嘻嘻哈哈,把一塘水搅浑了,也不担心有麻烦。
村子周围的农业,老得畏畏缩缩,放弃了很多地盘。在九岭山里,它们已经走了很多过场。
最懂如何沧海桑田。
爹不赶时间,成天忙活在农年的胖瘦之间,累了,就在田埂上点上一支烟,对着四面的苍茫,打望半天。
意境
日头往西落下去,夜,开始往山里来了。菜地上的娘,无意地望一眼山坳,喊出一声方言。
山坳上的路径,好像动了起来,往山外蜿蜒,仿佛要去给娘帮忙。它们行色匆匆,撞得暮色摇摇晃晃。
赶路的过客正好经过,听不懂娘的方言,斜了村子一眼,又往深远里去。
在九岭山里,方言已经老态龙钟,把握不了时间。
村口树下,一个孩童把纸折的鸟往树上抛。抛上去栽下来,抛上去又栽下来。
树上的真鸟看了几眼,也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