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高于树林(外四章)

作者: 孔庆艳

一只鸟在树林里呜叫,你听它的声音像是从树上飞下来的。

它的呜叫高于树林。我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鸟鸣高于树林,那么空山呢?天空呢?到底是鸟鸣高于树林,还是因鸟鸣在空山的包围下,在天空的笼罩下?那些落叶林,针叶林,那些北方的树木,那些南方的树木,那些在树林里发出声响的呜叫。

我在树与树的空隙中,透过阳光寻找,找寻走失的自己和鸟鸣。

留恋,那一声鸟鸣。在一整片树林里,用一整个冬天,用一场雪。等候,一声鸟鸣。在鸟鸣里,等一个进山的人,等一个踏雪寻梅的人,等一个雪后找到真相的人。

忘不掉一声鸟鸣,像忘不掉一个人,一个良师益友一样的人。

思念一声鸟鸣,像思念一段文字,在字里行间留下的故事。

鸟鸣在冬天的雪地,在一节枝头上,在一个孩子的盼望里,在一年的四个季节里。

放过一匹马就是放过一座山

巡视一座山,用奔跑的姿势,在那东山顶上。

雪高,高不过一座山顶。雪大,大不过一座山峰。

一处领地等一个认领它的人。包括那些等了多年的雪花。

无穷无尽的白,是一个借口,一个等你上山的理由。

在山顶,说出你的疑问吧。我早已准备了一座山的雪替你解答。

放一匹马在草原,放一匹马在山顶。

如果你放过一匹马,就是放过了一座山。

它的蹄子能踏过草原,它的蹄子同样就能踏过一座山。

在草原,风追着一匹马奔跑。在山顶,雪在蹄子下粉身碎骨。

空中,有鹰的呜叫,那是一只老鹰的求救声。空中,白云飘过,它是被派来打探消息、前来观战,抑或一个助威者。

放下执念,你就是拥有那山顶,那马,那白云,那雪花的人。

住在灯火里的人

住在灯火里的人,总是在黑暗里等着被温暖。

她在灯亮起来的时候,透过纸,看外面的世界。

点燃,一根火柴发出微弱的光,用小小的身躯,用尽最大的力气,在黑夜里,守候着仅有的一丝光。

在每扇窗口,放一只鸟儿出去,它们用翅膀划过天空,知道了云朵的心事。每对翅膀,就是每一个希望和期待。希望它能飞得更高,更远。期待捎回一个好消息,送给在窗口等待的小女孩。

今夜,有月亮相伴。我的月亮有十几颗,今夜,就放最孤独的那一颗远走吧。月光洒在岸边,水里泛起了星星,一只迷路的青蛙打破沉静的水面和夜色。

一颗颗星星从水面上升,天空才是它归去的地方。留下一个个图案,供你猜想。那枚月亮用来做家族的标识可好?

光和温暖,像个调皮的孩子,正藏匿在黑夜里。

住在灯火里的人,在一缕月光中等候,在蛛丝马迹中寻找。

一间酒肆

如果要我开一间酒肆,我会把它开在山间,林下,路旁。

我要给它取名为太白酒肆。一是为了纪念唐朝,二是为了纪念李白。只有唐朝的风雨,唐朝的诗歌,唐朝的文人,才配得上这样的一间酒肆。

用一青一白作为酒幡。青的是日月,白的是人间。

风过,除了酒幡的飘摇,还有飘摇的大唐。

不管江山摇落处,今夜只有酒肆里的买醉人。

常有路过此地之人,翻身下马,向我打探你的下落。谁能预知风雨欲来?那片生长了千年万年的竹林,在风雨到来之前,发出一阵阵的呼喊,那呼喊声中带有你的名字。

在白帝城的清晨,轻舟已过万重山,风雨飘摇中的最后三年。

遗忘,那个低吟桃花潭水深千尺的人,那个走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人,那个高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人。

归来或者离去,请选择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日子,在太白酒肆,我为你洗尘或践行。

开门雪满山

只有厚厚的白,覆在高低起伏的山上。此刻,想大声喊出来,又怕这满山的雪逃走。

穿上靴子,悄悄推开木门,静静地走在大雪覆盖的山路上。

手里的拐杖被雪咬住了。站立,重新变成一棵树木的样子,在雪满山的世界。一只鸟抖落枝头的雪,跟着扬起的雪花一起飞舞。不知道它是在觅食,还是在跟雪花比拼关于“飞”的技艺。

那些落叶呢?那些困在深秋的黄叶,等一场大雪,把它们变成了雪花一样的颜色,然后,它们就有了银子一样的重量。有了重量的落叶,才会找到故乡。

有了鸟鸣,一座落满雪的山,不空。一排野兔的脚印钉在雪地里,原来,早起的不只有我。

跟着兔子的脚印,找一根木桩,今天,我是一个守株待兔的人。

一缕缕炊烟飘起来。在屋子的上方,此刻,它们一个向上,一个向下。早已分不清哪里是烟,哪里是云。

窗口,有个迎接落雪和等待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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