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

1

柳晓燕大学毕业就考取了公务员，春风得意，连她那一头披肩长发都闪耀着得意光彩，随风飘逸，好像述说着她的点滴心思。亲戚朋友都称赞她，读了一般的院校考上公务员不容易。这姑娘真不错，将来肯定有福气。只是柳晓燕一个人到外地去工作，那里没有亲戚朋友。说外地，其实就是距离父母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在郊县。为了方便、省力，柳晓燕就在那里租房居住，吃饭基本在食堂或餐饮店，有时去小姐妹家蹭一顿饭，周末才回家和父母团聚。一种全新生活。柳晓燕很满意。她喜欢无拘无束，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反而轻松，像卸掉了身上所有的枷锁。

柳晓燕性格活泼，给人一种中央空调的感觉，好像没有忧愁，从小到大根本就不知愁的滋味，整天嘻嘻哈哈。大家都很喜欢她。上班没几个月就有许多新朋友，没感觉寂寞、孤独。白天忙工作，晚上经常和同事一起烧烤，吃火锅，和小姐妹看电影，甚至周末都不想回父母那，和小姐妹逛街买衣服，累了找一家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吃吃饭，一整天时间就过去了。

小姐妹中王敏娜倒是本地人，当初也是她的怂恿柳晓燕才跟着她报考这里的公务员岗位。王敏娜眨着眼睛对柳晓燕说，陪她一起去考公务员，包吃包住，还包玩。王敏娜笑了，做着手势。她了解她，知道她的心思。王敏娜报了这个岗位，叫柳晓燕报那个岗位，对她说这个岗位适合你的性格，好像都替她安排好了。王敏娜和柳晓燕是同学。

柳晓燕说，好啊，听你的。柳晓燕打着一个响指，乐了，真是好姐妹，有好事就想到她。柳晓燕回答得很干脆。有吃干吗不去，还可以玩，一起开开心心多好。柳晓燕就喜欢吃喜欢玩，像风一样飘来飘去。柳晓燕就跟着王敏娜报了个岗位，到郊县陪她一起去考试，也不跟父母商量一下。柳晓燕想，不一定能考上，说出去难为情，就算陪小姐妹走一趟。结果却相反，王敏娜没有考上公务员，而柳晓燕却考上了。

柳建设知道女儿的情况就骂了她一顿，为什么不报考本市的岗位？多不方便，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行吗？

柳建设瞪着眼睛看着柳晓燕，有点想不通，不理解女儿。大家都往大城市里跑，而你却往郊县跑，那里有什么人什么事吸引你？柳建设想到将来，好像充满了许多未知数，为女儿担忧，这孩子从小就大大咧咧，不知好歹。

王丽华却很高兴，女儿有工作了，是公务员，比父母强，这下放心了。王丽华说，很近的，就是旁边的那个县，我们可以去玩，没事。说不定以后变成区了，也是我们大城市的一部分，还会通地铁。王丽华哈哈笑了，拍着柳晓燕的肩膀，做着一个强有力的手势支持女儿。

柳建设盯了老婆一眼，心想，你还有发展的眼光？城市变大了，但跟女儿一样想法简单，瞎起劲什么，谁知道未来怎么样？

柳晓燕却激动了，笑了，好像已经通了地铁，说，就是，还在一个城市里，无非你们住西边，我住东边。

王丽华不甘示弱，又说，比你找的工作强，你那个工作能转正吗？时间长了怎么办？也是个大问题。王丽华盯着柳建设反复问。

柳建设几乎无语了，怪自己没本事，一会儿说，你懂什么？问女儿什么原因。柳建设指着女儿，态度很坚决，好像非要找出原因不可，探索到女儿的心思。

柳晓燕说，为小姐妹去的，没什么原因。柳晓燕说话声音很轻，明显底气不足，知道父亲不会相信她，怪她任性。柳晓燕就是任性。

王丽华对柳建设说，你听见了吗？很简单的事，你想复杂了，想多了。王丽华对女儿说，甭理他，他就是这个样。

柳建设在厂里专门修理机器，说话声音有点响。他瞪着一双眼睛，那只大手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真想打开柳晓燕的脑袋仔细瞧一瞧到底她怎么想，舍近求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有她苦的日子，万一有急事求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柳晓燕只是嬉皮笑脸，眼光迅速躲开，跑了，嘴里飘过来一句话，不去报到了，明年再考一次，考这里的岗位。柳晓燕知道父亲已经为她找好了工作，很轻松，离家很近。王敏娜没有考上公务员，今后怎么样还不知道，似乎自己在那里很孤单，找不到一个伴。

柳建设听了却急了，跺着脚，说得倒轻巧，考公务员有这么省力，想考就能考上？有些人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柳建设实在拿女儿没办法，还是工作要紧，顺着她吧。

柳晓燕到郊县报到去了，家里特地为她买了辆新车子。柳晓燕很开心，知道不容易，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放心了。

柳晓燕驾驶车子，一路向前，向郊县驶去。柳晓燕看着车窗外风景，心想以后自己是这条路的常客，跟原来感受肯定不一样，感觉这条公路特别亲切，好像专为她设计建造。柳晓燕仔细瞧着公路的两边，有工厂、田地，有许多农民房子，房子越造越漂亮。只是这条公路有点破旧，路面凹凸不平，像她父亲一样观念陈旧，需要不断改进才好，才能适应自己。柳晓燕笑了，笑她父亲多虑，自己又不是小孩，一定会活得很好，活出个人样。柳晓燕小心驾驶，速度慢了下来，有一种跳出笼子的感觉，像鸟飞上天了。车子颠簸着向前。好在有的地方正在拓宽，重新铺水泥路，路面变得平坦了。柳晓燕相信这条公路会越来越好走，速度也会越来越快。城市发展了，也许这条公路将来就是城市里的一条商业大街。柳晓燕想想都笑了。

现在是夏秋之间，田地里一片丰收景象，农民正在田地里干活，忙着收获。柳晓燕不由得按响了喇叭，似乎祝贺他们，也祝贺自己，收获了人生第一个果实。

2

柳晓燕身材还是挺好看，不胖不瘦，只是脸蛋大众化，没有特别惊人的出众地方。毕竟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柳晓燕心里有点着急，一会儿年龄就大了，变成剩女。柳晓燕想找男朋友，托同事、小姐妹介绍对象，早一点成家，也好安下心来。这是女人必须要经历的事，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经人介绍，柳晓燕与赵勇认识。赵勇身材魁梧，给人感觉踏实，五官端正，有模有样。柳晓燕第一眼就喜欢了，心微微动，漾起层层涟漪，感觉在对的时间里碰到了对的人，是自己的福气。工作单位性质也和柳晓燕差不多。两人几乎门当户对。经过几次见面，似乎成熟了，可以深入谈下去。两人相约火锅店。柳晓燕很满意，似乎赵勇懂得女人的心，至少懂得柳晓燕的心思。

柳晓燕到达火锅店，赵勇已经点好了菜，正在着急地等着她，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赵勇在微信上问柳晓燕到了没。这是家网红店，生意火爆。柳晓燕在微信上说到了。赵勇抬头见柳晓燕走进来，马上打招呼。两人相互笑了。

柳晓燕坐下后，赵勇帮她摆好筷碗、毛巾，说，今天你真漂亮，让我怦然心动。赵勇笑了，像笑声里藏着秘密。柳晓燕看了一眼赵勇也想笑，感觉他儒雅，会说话，讨人喜欢。今天柳晓燕穿了一件领口比较低的T恤，露出了雪白的脖子。

柳晓燕说，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柳晓燕看着赵勇，今天他也穿了件T恤，好像两人说好似的，穿了情侣装。

赵勇笑笑，说，没事，只等了一会儿。赵勇仔细打量柳晓燕，越看越满意，说，我点了菜，不知你喜欢吃吗？你再点一些菜，不要客气。

柳晓燕看了一眼桌面，说，你点的菜太多了。柳晓燕很满意，除了火锅，还叫了许多菜，虾、蟹都有。

赵勇说，菜不多，你慢慢吃。

一会儿，两人就谈得特别欢畅，像鸳鸯锅里的汤越来越旺，味道也越来越浓厚。两双筷子时不时搅在一起，甚至夹住同一块菜。两人都笑了，又相互谦让，菜趁机逃离了，无影无踪，像在鸳鸯锅里玩捉迷藏，跟他们俩逗乐。两人又笑了，似乎特别开心。也是一种交流，更是一种缘分，吃火锅吃出情感、文化来了。两人都犹豫了，是不是再去锅里夹菜，也许还要碰到这种美妙的事。

赵勇说，你也喜欢吃这些菜？赵勇看着柳晓燕说话，眼光里全部是期待，是柳晓燕这个人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了。

柳晓燕点头，轻声说，是啊。好像有点难为情，柳晓燕笑了。她不敢看赵勇，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柳晓燕的脸微微红，当作被沸腾的汽水染红了。但柳晓燕还是偷偷地拿眼梢瞟赵勇，看他的表情，琢磨他的心思，确定这男人是不是自己的菜，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那款。

赵勇也笑了，说，我也喜欢吃，我们俩一样，以后我们经常来吃。赵勇从锅里夹了许多菜放在柳晓燕的碗里。

柳晓燕说，好啊，听你的。柳晓燕的脸还是有点红，又说，你也吃啊，甭光看着我吃，怪不好意思。赵勇笑了，说，我会吃的。

赵勇吃一些菜，放下筷子。柳晓燕边吃边看着赵勇，好像要听他说话，既享受美味又享受赵勇的甜言蜜语，甜言蜜语是美味的调味品，缺一不可。两人配合得特别默契。

赵勇见柳晓燕吃得很多，就说，再来几盘菜，甭客气。赵勇招呼服务员。

柳晓燕不好意思，像被发现了秘密，说，不急，等吃完了这些菜再说吧。柳晓燕看了看旁边几桌。

赵勇说，好的，那你多吃一点，不用客气，还可以再点菜。

柳晓燕说，知道。

柳晓燕指指自己的盘子，满满的都是虾壳、蟹壳，以及各种骨头，比赵勇吃得还多。柳晓燕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笑笑，像露馅了，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面。

赵勇也笑了，感觉柳晓燕太美了，今天特别漂亮。赵勇的注意力不在菜上。柳晓燕露出来的笑容充满女人味，紧紧吸引着赵勇，像时刻引诱他，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言、行为。赵勇招呼服务员换盘子。

柳晓燕很开心，赵勇体贴人，照顾人，算找对对象了。

赵勇说，换好了盘子继续吃，甭客气。赵勇大手一挥，特有男人味。柳晓燕笑了，感觉特别爽。

柳晓燕却说，我光会吃，不会烧饭烧菜。柳晓燕小心说话，看了一眼赵勇，怕踩到地雷。

赵勇明白了，说，放心吧，咱们就专门负责吃，没事。赵勇指了指桌子上的菜，拿起一只蟹递给柳晓燕，又拿起一只蟹自己剥起来。赵勇说，我也喜欢吃，比原来胖了许多。赵勇比画着自己的身形，有点不好意思。柳晓燕笑了，差一点把嘴里的菜都喷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勇说，结婚有房子，你放心好了。似乎赵勇急于抛出这个杀手锏，也许对她满意，心情十分迫切。赵勇年龄比柳晓燕大许多。

柳晓燕嗯的一声，低着头，菜吃了下去，不把赵勇的话当一回事，似乎心情很平静。但又一想，房子肯定男方买，自己操心干吗，自己有钱吗？父母都在工厂里工作，挣钱不容易。母亲一直叮嘱自己找对象眼睛睁得大一点，女人就怕嫁错郎，苦了一辈子。

赵勇见柳晓燕没有出声，又说，房子快装修好了，家具也定好了。赵勇小心看着柳晓燕，怕她有意见。房子什么价值？装修又要多少钱？重新装修就麻烦了。

柳晓燕再次嗯的一声。柳晓燕对赵勇笑笑，似乎满意，这男人头脑活络，都想到自己前面去了，不用操什么心，今后就放心了。柳晓燕就喜欢有人替她想好一切，办好一切事，自己尽管享受，懒人有懒福。柳晓燕想想心里都想笑，到这里来工作对了。

赵勇说，什么时候方便一起去看新房子，有什么需要改进你就直说，我去办。赵勇很干脆，一直叫柳晓燕放心，一切都有他。这次，赵勇真诚地看着柳晓燕，就看她怎么回答了，明确一下两人关系。

柳晓燕羞涩地点了点头。

这男人完全不同，脾气挺爽，又有想法，值得托付终身。柳晓燕想。

几个月前，柳晓燕经王敏娜介绍还和另一个小伙子曹东良约会。王敏娜后来没有考上公务员，在厂里工作。曹东良是他们厂里的一位工程师，相貌一般。当然，王敏娜的身材也一般，比柳晓燕的身材矮小一点。柳晓燕和曹东良谈了不到十分钟，曹东良似乎特别兴奋，说自己工资还可以，有一点积蓄，不知该怎么花费。曹东良看着柳晓燕，也许等待指示。柳晓燕倒愣了一下。这人怎么啦？似乎很满足自己的收入，满足现状，钱多得没地方去了。当然，曹东良的意思柳晓燕明白，可她就不吃那一套。柳晓燕笑他傻样，没出息，两人收入差不多，还以为了不起，看他点的菜就感觉一般，似乎不合胃口。

柳晓燕走进店时，曹东良出来迎接，搓着双手，一个劲地说今天破费了，点了许多菜。好像吃不完，已经浪费了。柳晓燕就不乐意，有这么谈恋爱吗？有这么约会吗？还没有吃呢，还没有正式开始呢。柳晓燕瞟了一下桌面，都是大众菜，没有一点特色，跟这个人似的，真不会哄女人开心，感觉这菜还不够自己一个人吃。这么小气，顿时没了好心情。柳晓燕坐下，勉强吃了几筷菜，似乎没胃口。今天心情不佳。曹东良看着柳晓燕，吃得更少，好像一直在琢磨她的心思，感叹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把握，似乎自己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