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国低龄老人学习需求分析与教育策略
作者: 祝琨 于浩 董雁[摘要]随着社会的快速变迁和人口老龄化的加剧,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深入探讨低龄老人学习需求在年龄、时期、世代等方面的多元和动态变化发现,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变化受生理、心理状态和社会环境等多重因素影响。当前,老年教育仍面临着与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特别是差异性、职业性与社会参与性学习需求之间显著不匹配的挑战。为此,要通过建立老年学习共同体、引入数字化支持系统、强化与劳动力市场的联结及完善老年教育政策和公共服务等,进一步优化老年教育体系,满足低龄老人的多样化学习需求。
[关键词]老龄化社会;低龄老人;学习需求;老年教育;实践策略
[作者简介]祝琨(1999- ),女,湖南岳阳人,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在读硕士;于浩(1995- ),男,河南确山人,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在读硕士;董雁(1969- ),女,陕西西安人,陕西师范大学远程教育学院,副教授。(陕西 西安 710062)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陕西师范大学研究生领航人才培养项目“乡村振兴背景下教师数字素养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LHRCCX23121)
[中图分类号]G7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05-0083-08
随着社会的快速变迁和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的学习需求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这一群体的学习需求不但反映了他们融入社会的意愿和能力,而且是推动积极老龄化和构建学习型社会的关键。在全球范围内,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和学习型社会的概念自20世纪60年代末起逐渐形成,并在理论与实践层面交织推进,成为影响深远的教育思潮[1]。从我国来看,进入21世纪以来,特别是近年来,国家也在不断推出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相关部署。例如,2021年1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提出将老年教育纳入终身教育体系,推动扩大老年教育资源供给。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将老龄工作上升到国家战略地位[2]。在此背景下,如何有效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并适配恰当的老年教育成为老龄工作的重点问题。
在我国老年群体中,低龄老人占比较大。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规定和国内相关研究,60~69岁的人群被界定为低龄老人[3]。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60~69岁老人为14739万人,占全部老人的比重为55.83%;而48~57岁群体更是达到了2.4亿人,意味着未来我国低龄老人群体还将继续扩大。所以,老年教育要高质量发展,必须充分关注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从这一角度出发,本研究试图探讨我国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变化趋势,分析低龄老人教育面临的现实困境,从而为制定更为有效的教育政策和实践策略提供支持。
一、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理论分析与文献梳理
需求是个体对内外环境客观要求的反映,是个体的一种缺失状态,表现为个体的倾向性[4]。学习需求即个体为了达到自己所期望的成就水平,而所希望学习的课程内容[5]。而老年人学习需求即老年人主观觉得自己想要学习某种知识,可以从学习过程中得到某种乐趣或满足,从而达到自己所希望的成就目标[6]。系统梳理相关研究可以发现,低龄老人学习需求主要存在年龄、时期、世代三大效应。
(一)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年龄效应
年龄效应主要关注的是随着年龄增长,低龄老人在社会角色、健康状况和经济条件等方面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如何影响他们的学习需求[7]。关于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随着年龄的增长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学术界的观点基本一致,即年龄增长对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产生负效应[8]。关于低龄老人的年龄与其学习需求之间存在何种内在联系,学术界却产生了不同的观点,形成了不同的派别。
现实派的学者如孙传远、何光全等认为,分析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年龄效应要从当前的影响因素出发。有学者在调查中发现,阻碍低龄老年人学习的因素有很多,主要是视力弱和无价值感等,即随着年龄的增长,低龄老人的视力下降、无价值感增强,学习需求也随之降低[9]。有学者进一步将学习需求影响因素归为学习动机、学习信息获取等,认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低龄老人在学习动机上的功利性逐渐减弱,在学习信息获取途径上趋于“传统”,注重身体健康和休闲生活成为学习参与的重要考量[10]。
理论派学者如林颖、周颖、祖宏等认为,应从心理学、社会学和经济学等背后的作用机制来分析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从心理学角度出发,个体的加工速度、范例加工机制的效率、自动注意反应以及记忆广度等信息加工机制或能力存在显著的年龄效应,这些差异导致个体在无需先前知识基础的学习任务中表现出同样趋势的年龄效应[11]。从社会学角度出发,随着年龄的增长,低龄老人离开工作岗位的时间增加,逐渐摆脱原有工作角色对退休生活的影响,因此他们的再就业意愿和学习需求逐渐减少[12]。从经济学角度出发,有数据表明,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平均替代率不到50%[13],这意味着低龄老人退休后可能出现收入的整体下降,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的学习意愿。
(二)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时期效应
时期效应主要着眼于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背景对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进,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会呈现上升趋势吗?这主要取决于不同时期低龄老人的预防性储蓄动机、最终消费率、消费习惯、养老金和退休制度等。随着社会的发展,如果低龄老人的消费习惯、养老金和退休制度发生更迭,预防性储蓄动机和最终消费率随之提高,其学习需求就越高。反之,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就越低。分析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时期效应,需要整体把握不同时期的时代特征。本研究以21世纪00年代、10年代、20年代三个关键时间段为例,尝试进行系统分析和预测。
21世纪00年代,随着国有企业的改革、人才新需求的出现和高等教育的扩招等,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明显上升。第一,失业可能性的增加刺激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20世纪90年代后期进行的国有企业改革,出现大量下岗工人。有研究表明,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年者更容易成为失业人员[14]。第二,人才新需求的出现使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进一步增长。随着我国2001年加入WTO,经济发展活力增强,产业结构加快转型升级,人才需求出现新的变化,同时中外教育合作交流也提供了更多的就学机会[15]。第三,我国教育体制改革进一步刺激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以扩招和收费制为核心内容的高等教育改革使得我国高中教育和高等教育规模扩大了4倍,居民教育支出上升了10倍[16],低龄老人的教育机会也随之增加。
21世纪10年代,由于家庭代际关系的变化及养老制度改革的推进,低龄老人的经济支持减少,收入不确定性增加,学习需求增速减缓甚至出现一定下降。第一,家庭结构及家庭代际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老年人从子女处得到的经济支持不断减少,老年贫困化问题增多,而在现实中这些老年人又得不到有效的救助[17]。第二,养老保险省级统筹改革推进困难制约了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至2012年,国家审计署8月2日公布的社保审计报告显示,我国尚有17个省份未能按照规定真正实现养老保险省级统筹[18]。第三,养老金体制改革使低龄老人收入的不确定性增加,导致低龄老人学习需求下降。养老金双轨制改革大幕拉开,2014年7月1日起施行的《事业单位人事管理条例》标志着事业单位不缴费却领退休金时代的结束[19]。虽然平均养老水平能维持退休前的生活标准,但同时也增加了养老待遇的不确定性[20]。
21世纪20年代,随着新型消费习惯的出现和在线教育的发展,低龄老人学习需求可能出现一定上升。第一,新型消费习惯的出现可能使低龄老人产生新的学习需求。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迫使人们的消费习惯产生变化[21],“禁足”在家的低龄老人不得不依赖网络进行购物和交流,网络购物使其体验到前所未有的便利性。因此,在未来的互联网用户中,中老年网民群体数量将会增加[22],而针对低龄老人群体的互联网学习需求也会随之增加。第二,在线学习的便利性可能是低龄老人学习需求增加的动力之一。疫情时代免费在线教育的飞速发展为低龄老人提供了一定的便利,可能会刺激其学习需求的进一步增加。
社会制度的不断完善和发展,将提高低龄老人预防性储蓄动机和最终消费率,从而提升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劳动力需求的变迁,将推动低龄老人就业市场需求的上升,从而有助于老人教育的发展。第二,养老金和退休制度的完善,进一步保障低龄老人的生存需求,进而刺激其学习需求。第三,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为低龄老人教育提供更为便捷的途径,进一步促进低龄老人新学习需求的出现。由此可以推断,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随着时代发展,尽管中途可能出现增速放缓或一定下降,但整体主要呈上升趋势。
(三)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世代效应
世代效应主要关注不同出生世代的低龄老人在经历相似的社会变迁过程中形成的共同特征[23]。绝大多数个体是在青少年时期接受学校教育,参加工作后所经历的社会环境变迁影响老年生活的经济基础,青年时期的生育政策和退休后的退休制度会直接决定低龄老人的生活压力。因此,某一社会制度的变化,只会影响特定年龄的世代群体,而非全部世代群体。其结果是,宏观社会的变迁,将作用于特定年龄的不同出生世代,从而使不同出生世代表现出各自的世代特征。而随着教育的扩张、社会环境的发展、生育政策的转型和退休制度的完善,低龄老人生活经济压力不断减轻,老年教育也不断发展,随之可能引起其学习需求的上升。
我国的教育制度、社会环境、生育政策和退休制度不断变迁,导致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呈现世代差异。在教育制度方面,受教育规模不断增加,学历层次不断提高[24]。研究表明,随着受教育水平的提高,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和社会参与意愿随之增加[25]。在社会环境方面,经历着从百废待兴到艰苦创业再到物质生活逐渐富足的变化,晚年经济水平不断提高。在生育方面,从“晚、稀、少”政策到完整执行独生子女政策,再到国家生育政策逐渐放开,总体来说老年生活压力逐渐减小。在退休制度方面,大致经历了从创建、调整、停滞、重建到创新改革的不同阶段,整体上低龄老人社会保障制度不断完善[26]。总体来说,越年轻的世代,其受教育程度越高,物质生活越富足,生活压力越小,社会保障制度越完善,从而学习需求可能越高。
(四) 其他个体影响因素
实证研究表明,女性、已退休、经济发达地区居民和教育程度较高的低龄老人的安全、健康及社会参与意识较强,其学习需求更高;而男性、未退休、经济欠发达地区居民和教育程度较低的低龄老人生活压力可能更大,因此学习需求较低[27]。另外,婚姻状况、居住状况和收入水平等因素也在不同程度影响低龄老人社会参与的概率和学习需求的强度[28]。此外,收入来源、家庭结构、关系网络等经济因素,以及社区经济发展水平、社区组织、社区文化等社区因素,也是影响老人学习需求与社会参与的重要因素[29]。因此,在探讨低龄老人的年龄、时期与世代趋势的同时,也要关注性别、退休与否、居住地、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居住状况、收入水平、收入来源、家庭结构、关系网络、所属社区水平等个人特征因素对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影响。
二、基于低龄老人学习需求的老年教育困境
过去数十年来,低龄老人的学习需求整体上逐渐呈上升趋势。与此同时,老年教育事业也在不断发展。但是,整体来看,我国目前的老年教育事业并未充分适配于低龄老人的个体差异性、阶段性以及层次性,缺乏针对低龄老人个体学习需求动态发展、低龄老人群体社会参与变化趋势和终身学习社会整体变迁趋势的系统性调适。
(一) 对低龄老人差异性学习需求的关注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