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生成及优化建议

［摘要］依据多源流理论，从问题源流、政策源流以及政治源流三个维度对新质生产力背景下产教融合政策的生产过程进行分析。结果表明，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样态主要体现为中国式现代化语境的时代召唤、延续高质量发展的政策关照、全息系统关照的话语生产逻辑。据此，从话语实践的立场提出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话语的优化建议：在话语生产方面，应积极回应新质生产力发展需求，在政治话语和民间话语的双向赋能中构建系统的政策话语体系；在话语分配和转化方面，应增强相关主体的责权认同，推动政策话语有效落实。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产教融合；多源流理论；批判话语

［作者简介］陈鹏（1982- ），男，山东单县人，江苏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李欣冉（2001- ），女，山东莘县人，江苏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在读硕士。（江苏徐州 221116）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2024年度规划基金项目“高质量发展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生成及实践谱系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4YJA880005）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23-0005-09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推动东北全面振兴座谈会时提出，积极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进制造、电子信息等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培育未来产业，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在新质生产力的背景下，劳动力、劳动资料、劳动对象面临着新的需求挑战，同时产教融合也面临着更多元化、更高标准的要求。自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以来，在政策的引领下，我国产教融合获得了极大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主体参与其中。然而，从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来看，我国产教融合在赋能新质生产力上仍然存在一些堵点和卡点。例如，职业教育的守旧理念需要变革、职业教育需要培养新质人才、职业教育与现代化产业体系需要深度融合等［1］。目前，关于新质生产力与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的研究主要聚焦在职业教育如何通过产教融合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上，而对新质生产力背景下产教融合政策生产过程的相关研究较少。基于此，本研究拟借助多源流理论，对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话语的生产过程进行较为系统的解析。

一、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生成语境

聚焦新质生产力背景，研究主要收集2022年以来的数据，包括技能人才发展报告、产教融合核心话题文章、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建言献策、专家学者呼吁的相关论文、政府积极推动的政策文件和宏观规划等文本材料。基于这些数据，利用多源流理论分析得出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生成语境。

（一）问题源流：产教融合的现实境遇

问题源流通常指的是能够引起决策者关注并且可能被提上政策议程的社会问题或者状况。在新质生产力背景下，能够引起决策者关注的产教融合的问题主要表现为融合结构失衡和融合深度不足两个方面。

1.融合结构失衡：新质人才供给不足。近年来，虽然国家人才总量在不断增加，但面临新时代的发展要求，我国人才工作面临诸多挑战，新质人才短缺，不能满足新质生产力发展的迫切需求。2021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指出，当前我国人才工作还存在人才队伍结构性矛盾突出、人才政策精准化程度不高、人才发展体制机制不畅通、人才评价“四唯”问题比较突出等问题。根据《中国新质生产力人才指数报告》，目前我国新质生产力人才队伍建设总体上仍存在较大的发展空间，城市间新质生产力人才指数差距较大，地区间新质生产力人才、各新质生产力人才评价维度之间发展不均衡［2］。另外，绿色人才和数字人才作为关键领域，其供给严重不足。《2022年全球绿色技能报告》指出，绿色人才在全球劳动力中的比例正在上升，所占份额从2015年的9.6%提高到2021年的13.3%，增长率达到38.5%；但是，目前对绿色人才和绿色技能的供给远远低于劳动力市场的需求，绿色人才供不应求［3］。根据人瑞人才和德勤中国2023年的估算，我国对于数字化人才的缺口为2500万～3000万，且还在持续扩大［4］。可见，教育和产业在融合方面出现了某些脱节，不能很好地满足新质生产力背景下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制约了经济高质量发展。

2.融合深度不足：校热企冷现象依旧存在。近年来，随着国家的高度重视，产教融合得到一定程度深化，但在企业和学校之间仍然存在某些失衡的问题。学校方面，人才培养中缺少产业界的常态化参与、反馈和动态更新机制，技术变革的前沿内容难以及时充实到教学内容中［5］。特别是有些职业院校专业设置与产业需求匹配度不高，专业链对产业链没有形成有效的支撑［6］，导致企业常态化参与的积极性不高。企业方面，因短时间内经济收入有限，接收学生实习实训和专业教师顶岗经常入不敷出，还要安排工作工位和指导师傅，企业普遍认为既占用了企业资源又在经济效益上不划算，导致参与学校办学动力不足［7］。此外，产教融合体制机制仍然存在某些瓶颈，导致校企之间对接不畅、协同合作效率低下以及沟通成本高昂等显著问题。上述因素共同导致“校热企冷”的现象，进而使得产教融合流于表面，阻碍了产教融合向更深层次、更广范围发展。

（二）政策源流：多方共议协同推进

政策源流通常是指在政策出台之前，由利益的多方主体所提出的政策提案或者建议。在新质生产力背景下，针对产教融合政策的优化，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纷纷建言献策，专家学者表达学术观点，政府部门也在积极推动。

1.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建言献策。2024年3月，在全国两会上，部分人大代表及政协委员就当前产教融合中存在的问题，提出多项优化策略，涵盖人才培养改革、创新平台搭建、人才评估体系转变等多个方面。例如，为破解“高校热、企业冷”的难题并有效应对新质生产力对人才的需求，汪小帆委员提议转变高校科研组织模式，创新校企联聘联用人才机制［8］；李言荣代表提出设立产教融合发展引导基金，出台措施推动高校科研院所与企业建立联动机制，选派优秀人才到企业，以人才为纽带推动科研成果转化［9］；针对新质人才培养，李孝轩委员建议加快完善科技人才供需匹配机制，积极构建 “互联网+教育”“科技+教育”“人工智能+教育”等教育新生态，推动课程体系与专业链、产业链深度融合［10］；张运凯委员建议职业院校要构建资源优质、布局合理、载体多元的培训体系，吸引更多高素质人才加入技工人才队伍［11］；于旭波代表建议支持制造业转制院所、行业领军企业开展高端人才培养［12］；许玲委员建议重视产教融合质量与效果的评估，强调政策落实和结果导向的评价［13］。这些建议为新质生产力背景下的产教融合政策优化提供了思路。

2.专家学者的呼吁。诸多专家学者围绕新质生产力背景下的产教融合变革进行不同视角的研究，为产教融合的创新发展贡献智慧。例如，张志鑫等阐述“四链”融合赋能新质生产力的内在逻辑，并据此提出在产业链、创新链、人才链和教育链四个方面协调发力［14］；林夕宝等阐释高职院校人才培养与新质生产力的内在逻辑关系，提出更新教育理念、构建多元人才培养体系、推动职教国际化和考生考试改革等措施［15］；闫志利等基于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经典理论和习近平经济思想的分析，论述了新质生产力形成与发展所需要的要素特征，并建议职业院校进一步优化教师创新团队、实习实训基地、技术技能课程、教育管理制度、就业创业教育等要素［16］；申妍瑞等则提出以未来产业、新兴战略产业需求及高质量创新人才为引领，促进教育供给侧和产业需求侧共生共长［17］。这些建议为新质生产力背景下产教融合的发展规划提供了重要参考。

3.政府部门的积极推动。在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政府有关部门也通过颁布一系列政策，进一步推进产教融合工作。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明确了“一体两翼”发展格局，即探索省域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与打造市域产教联合体以及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随后，教育部迅速响应，相继印发《关于加快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重点任务的通知》《关于开展市域产教联合体建设的通知》《关于支持建设国家轨道交通装备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通知》等，遴选出首批市域产教融合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发挥职业教育“两翼”的“头雁”作用。与此同时，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联合印发《职业教育产教融合赋能提升行动实施方案（2023—2025年）》，旨在打破教育与产业之间的隔阂，促进产教深度融合。2024年7月，国家有色金属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成立，标志着国家级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建设进入新的阶段。此外，各地各部门也纷纷跟进。例如，山东省教育厅发布《关于遴选第二批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通知》，辽宁省教育厅发布《关于开展2024年省级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申报工作的通知》，江苏省教育厅发布《关于开展2024年市（县）域产教联合体遴选建设的通知》，细化落实国家层面的改革要求，同时结合地方实际，推动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发展。这一系列政策举措为产教融合工作的深化与拓展提供了清晰路径与有力支撑。

（三）政治源流：国家顶层规划的与时俱进

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以及国家相应的重要战略规划，在政策生成的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在产教融合政策话语生成中，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起着重要的引领作用。例如，2022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统筹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协同创新，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优化职业教育类型定位”，进一步明确了职业教育的发展方向，尤其是产教融合成为职业教育的重要发展方向。2023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进一步强调要统筹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首次提出新质生产力的概念，成为经济发展的创新驱动，为后续政策的出台指明了方向，为推动产教深度融合以及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理念支持。

2.国家的宏观战略规划。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引领下，一系列的宏观战略规划对产教融合理念的贯彻落实起着压舱石的作用。一个时期以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职业教育在促进现代化建设、培养高素质人才方面的积极作用，对职业教育产教融合作出重要的战略规划。中共中央早在2013年11月《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深化产教融合”，并在2017年12月由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专门文件，使得产教融合正式上升到国家层面。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第四条、第二十三条、第二十七条、第二十九条、第三十条、第四十条、第四十五条、第五十八条等对产教融合的推进举措提供法律支持，包括培育供需匹配的产教融合服务组织、奖励激励产教融合型企业、开设产教融合实习实训基地、鼓励产教融合型企业与职业教育机构合作、引导产教融合型企业支持职业院校教师培训等方面。党和国家在顶层设计方面所作的系统化规划，为新质生产力时期产教融合政策的优化作出价值引领和制度保障。

二、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的话语生成样态

基于多源流理论的分析并借鉴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本研究构建出时代语境—政策演变—话语关照的逻辑理路，深入探究新质生产力背景下我国产教融合政策产生的社会环境、话语逻辑以及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权力关系。

（一）中国式现代化语境的时代召唤

在中国式现代化语境下，国家层面的教育期许、经济社会发展的创新驱动、立足文化自信的价值引领对产教融合政策的生产具有积极的影响，凸显出鲜明的时代特色和中国特征。

1.国家层面的教育期许。新时期，产教融合政策在新质生产力发展中仍然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其制定和实施必然受到国家顶层设计的影响。2022年10月，党的二十大召开，为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党和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包括《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职业教育产教融合赋能提升行动实施方案（2023—2025年）》等。这些政策文件明确了产教融合的发展目标、重点任务、推进举措等，体现了党和国家对于产教融合发展的积极引领以及推进产教深度融合工作的坚定决心，将推动产教融合更好地为新质生产力和中国式现代化服务。

2.经济社会发展的创新驱动。新质生产力的提出标志着我国经济发展迎来新阶段。在这一时期，技术迭代和科技创新的速度更快，对高技能和创新型人才的需求也会更多，成为推动职业教育改革和发展的主要动力［18］。同时，这一时期的经济环境呈现出一种复杂而多元的面貌，传统产业升级迭代加速、市场竞争日益激烈、全球化趋势日趋明显等变化对“高精尖缺”创新型人才的需求呼之欲出。然而，到2025年，技能型人才的缺口率仍高达48%［19］，信息技术人才的缺口率超过2000万［20］，并且整个的供需缺口将会持续扩大，特别是绿色技能型人才，供需矛盾尤为突出。这无疑成为新质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瓶颈。面对这一状况，职业教育的发展显得尤为重要，但在职业教育发展的过程中，产教融合仍然面临深度不足的问题。面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新挑战，产教融合政策必须进行进一步的调整和优化，以更好地适应新质生产力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