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技能型人才培育适应乡村新质生产力的内涵、问题与进路研究
作者: 彭娅伦 李仲阳[摘要]新质生产力是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性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的当代先进生产力。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是促进乡村先进生产力向新质生产力跃升的重要举措,形成乡村生产力在劳动者要素、劳动资料要素以及劳动生产关系三个要素层面的质态提升。在分析我国乡村地区技能型人才培育难以适应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问题表征基础上,提出基于时代内涵、制度体系、知识结构及生态环境四个维度的职教发展进路,以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新高度、新基石、新技术及新模式为探索,赋能适应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助力乡村经济、产业、人才的长效发展。
[关键词]新质生产力;技能型人才;乡村职业教育;生产力发展
[作者简介]彭娅伦(1993- ),女,湖南岳阳人,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在读博士;李仲阳(1962- ),男,湖南醴陵人,湖南师范大学职业教育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 长沙 410081)
[基金项目]本文系湖南省教育科学规划2023年度职业教育研究基地课题“凯兴斯泰纳职业教育思想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编号:XJK23AJD041,课题主持人:李仲阳)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2-0022-09
一、问题的提出
新质生产力本质是社会先进生产力,由技术革命性突破、生产要素创新配置、产业深度转型升级而催生。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下,我国乡村地区农业与第二、三产业共同赋能乡村经济的建设与发展,乡村地区建设和发展呈现趋好繁荣态势。然而,乡村地区围绕“因地制宜”概念的建设实践依然面临严峻挑战。一方面,技能型人才队伍结构性矛盾突出且呈现复杂性,我国广大乡村地区地貌风情、文化习俗各异,乡村经济、特色产业与技能型人才适配度不高,乡村区域产业技能型人才“技工荒”现象明显。另一方面,技能型人才培育缺乏良性生态环境,技能型人才缺失与技能错配制约了乡村数字化、智能化和高效化的发展,阻碍了乡村因地制宜培育技能型人才,对此,亟待优化发展乡村生产力的良性生态。现阶段,我国乡村地区人力资源基础与产业发展条件为乡村地区各产业生产力发展提供了现实可能和发展基础。本研究提出“乡村新质生产力”概念,旨在描述新质生产力理论体系下我国乡村地区先进生产力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趋势,按照行业分类标准将乡村新质生产力分为农业新质生产力与非农产业新质生产力两部分,形成乡村生产力发展的路径补充。
乡村技能型人才是乡村地区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内容,其培育问题是破解乡村人才振兴困境及因地制宜发展乡村生产力的重要举措。顺应乡村人力资源开发与乡村人才振兴的社会需求,明晰新质生产力是生产力全局性、创新性、颠覆性的革新,乡村地区是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区域特色经济发展和技能型社会建设不可忽视的部分。因此,分析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适应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内涵及特征,厘清劳动力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客观呈现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现实困境,以期为乡村生产力从“量变”向“质变”提供可行进路,形成适应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乡村建设路径,促进乡村地区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和人才链深度融合,共建乡村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产业结构良性发展生态的新时代新乡村。
新质生产力自提出以来备受各界关注。学界多从本质内涵、时代价值及发展路径等方面展开研究,有学者认为新质生产力是代表生产力跃迁的经济范畴,是关键性颠覆性技术实现突破的生产力,具备高效能,体现高质量,区别于依靠大量资源投入、高度消耗资源能源的生产力发展方式,是摆脱了传统增长路径、符合高质量发展要求的生产力,是数字时代更具融合性、更体现新内涵的生产力[1]。它同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指向、协调发展的根本要求、和平发展的实现路径具有高度适配性,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新动能[2]。有学者认为,数字经济的崛起使得信息和数据的价值得以充分释放,同时也推动了产业的数字化和智能化,为生产力的提升创造了更为广阔的空间,推动了传统生产力向新质生产力的过渡,从而使现代化的生产力基础发生深刻的变革[3]。新质生产力不仅加速城市产业发展,更体现在乡村生产力发展方面,能够在加速数字乡村建设中发挥核心作用,以科技创新推动农业升级、农村发展、农民增收[4]。传统农业生产力在数字技术应用之下发生改变,形成数字农业劳动者、数字农业劳动资料和数字农业劳动对象三要素,新的三要素共同作用下进而产生农业新质生产力[5]。聚焦到教育领域以及人才培养方面,新质生产力会促进教育理念的更新,传统教育理念不断向个性化、多元化、差异化的人才培养理论转变,同时也会引发人才培养目标与教育内容的重组[6]。与之匹配的不再是以简单重复劳动为主的普通劳动者,而是与研发、创新密切关联的科技创新型人才,特别是那些能够做出原始性发现、颠覆性创新,带领大众走入科技“无人区”的战略科学家、一流领军人才和优秀青年科技人才,还有那些能够熟练掌握、使用新质生产资料和生产对象的应用型人才,即以卓越工程师为代表的工程技术人才和以大国工匠为代表的高技能人才[7]。
基于前述研究,新质生产力是社会生产力“全方位”“全领域”的提质、提效。新质生产力视域下,乡村地区技能型人才培育的相关研究,一是研究体量甚少,且多局限于农业;二是极少涉及非农产业及其产业技能人才培育。本研究主张乡村生产力跃升新质生产力的内涵,不仅包含农业生产力的提升,更蕴含乡村非农产业生产力的质态飞跃。推动乡村生产力向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赋能新质生产力。通过深化乡村县域职业教育改革,充分发挥职业教育职业培训等社会性和基础性作用,借助新质生产力的强大内动力,为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抢占时代先机。
二、技能型人才培育适应乡村新质生产力的内涵特征
乡村技能型人才本质是乡村先进生产力,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赋能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哲学视域下,“生产力”是指改造自然、生产社会物质财富的现实力量[8]。按照马克思主义理论,生产力发展的根本原因是生产力的内部矛盾,是它自身的发展规律。每一次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都包含生产各个要素的发展运动,并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生产实践。因此,乡村新质生产力的发展也是乡村生产劳动者、劳动资料以及劳动对象三要素相互联系、相互制约又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矛盾运动而催生的革新过程,是“全局性的、整个生产体系的飞跃变化[9]”。在产业升级、科技“下乡”背景下,技能型人才培育多样性、技能性、科学性、阶段性以及服务性等特征,作用于乡村生产力各要素的创新发展,人才培育从“粗放型”向“精细型”转型,教育内外部环境迎来持续提质时期,乡村生产力“人”“物”“关系”要素层面获得全局性优化,形成乡村先进生产力向乡村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转型。
(一)技能型人才培育多样性、技能性促进乡村生产力劳动者要素新质发展
乡村劳动者要素的新质发展,体现在乡村技能型人才培育从单一化向多样化转型。农业高质量发展前提下,乡村第二、三产业逐渐形成良好发展态势,特别是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我国产业结构、需求结构将进一步优化,服务业比重会进一步提高,将为农业劳动力向非农产业和城镇化转移提供持续支撑[10]。农村中第二、三产业的发展,使得剩余农业劳动力向农外产业转移呈必然趋势[11]。职业教育在人力支撑与智力支持的目标指向下,为我国乡村地区培养了大量技能型人才,聚焦乡村地区“劳动者要素”人才类型单一、人才队伍结构性矛盾突出等问题,提高技术、输送技能、培育人才。一方面,乡村技能型人才的培育丰富了乡村人才类型,围绕农业高质量发展的技能型人才种类更加多样化。特别是在“新乡贤”返乡创业、资本技术下乡、新型职业农民回流等“逆城镇化”社会现象的加持下,乡村吸引了大批技术技能型人才扎根乡村,除了以土地为基本生产资料的农业生产者,还包括工、商、运、建、服等非农行业人才。乡村建成包含农村生产经营人才,第二、三产业发展人才,公共服务人才,乡村治理人才,农业农村科技人才在内的乡村技能型人才队伍和乡村技能人才的多样化发展。另一方面,技能型人才培育注重教育科学技术的渗入和生产劳动者科技水平的提升。产业升级带动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产业向技术密集型、知识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业转化[12],新技术、新知识、新成果“下乡”很大程度地增加了乡村劳动力学习科技、运用科技的机会与频率。乡村技能型人才作为乡村社会网络中区域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和人才链的核心“枢纽”,从体力劳动向技术技能劳动转型,从技术技能人才向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跃升,乡村人才科技化水平大幅度提高,乡村劳动生产力素养全面提升。总体而言,乡村技能型人才既是科学知识技术的承载者,又是技术技能、创新思维的运用者,更是乡村产业转型、乡村经济建设的创造者。技能型人才多样性、技能性、科学性的培育工程,从劳动者产业领域、职业类型以及劳动形式等多维度变革,加速了乡村生产力“劳动者要素”人才结构层面的发展,形成了新的发展态势。
(二)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的扩大发展推进乡村生产资料的革新
劳动资料和生产资料是两个不同的范畴,生产资料是人们从事生产所必需的一切物质条件,它既包括劳动资料,也包括劳动对象[13]。在传统农业文明中,土地是最重要的劳动资料,其次是淡水、化肥等资源要素和一些劳动介质资源[14],种子、粮食等农作物则是农村最重要的劳动对象。随着乡村经济向非农产业发展,技能型人才培育通过赋能科学技术与教育功能的融合,促进了乡村生产力劳动资料要素的革新和乡村地区劳动工具、劳动形式、劳动成果等生产资料的创新发展。所谓的“新”,既指量的提升,也包括类型种类的扩大,还指整体上新质的发展。首先,乡村经济建设和教育、产业的发展率先改变乡村劳动资料单一的局面,从农业发展到非农产业,乡村丰富的自然资源、人文资源以及产业资源得到有效开发,具有经济效益产出的劳动资料在数量上和种类上得到扩大发展。其次,新知识、新工艺、新工具、新技能革新了乡村地区生活生产的方式方法。乡村地区具有创造性生产的工具、手段、媒介及时更新迭代,科技渗入、工艺改良、技术创新及新型设备的更替,有效赋能乡村优质资源与多种资源的优化配置,促使劳动资料多元化发展。最后,乡村劳动资料的性质、结构、功能随科技发展而跃升,形成教育知识状态的潜在生产力转化为物质形态的直接生产力[15]。乡村技能型人才技术技能、创新思维的培养以及职业素养的提升,进一步提升了乡村生产资料的整体质量。乡村技能型人才既是劳动者也是乡村劳动资源本身,技能型人才培育担负着将科技成果应用于生产实践的责任,人才数量、质量以及类型的创新发展直接影响乡村先进生产力向乡村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速率,对乡村生产力水平提升有决定性作用,形成生产资料质量由“人”及“物”整体提高的发展基础和空间。
(三)乡村生产关系变革赋能乡村生产力整体新质发展
生产关系是指人们在再生产的过程中结成的相互关系,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诸多关系在内的生产关系体系[16],是一种形成于人们物质生产过程中、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经济关系。乡村地区生产关系变革既包括国家经济制度变革,也包括乡村土地制度、乡村经济体制以及农村产业转型改革等。首先,从政策层面而言,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通过多种方式,促进乡村第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其目的在于高质量发展农业,协调发展乡村各类产业,形成新型乡村多元化的生产关系。其次,国家积极推动技能型社会建设、实施“科教兴农”、培育乡村工匠,根本目的在于培育更多扎根乡村的优质劳动者,提高乡村生产力,促进乡村生产关系变革。最后,国家大力发展职业技术教育,致力于技能型人才培育,旨在通过教育手段,促使科学技术发展带动生产关系变革的频率提升,最大程度地发挥科技对生产力的推动作用。马克思、恩格斯说:“任何新的生产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产力单纯的量的扩大(例如,开垦土地),都会引起分工的进一步发展。”[17]也就是说,社会分工升级是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变革的必然结果,技能型人才培育则是推动乡村产业发展和职业、技能精细化的重要举措。基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反作用,技能型人才培育通过教育手段进一步调整乡村产业结构优化,细化乡村地区社会分工,使县域农业、工业、建筑业、运输业、商业等产业充分发展,特别是物联网、大数据的发展,有效扩宽了乡村生产关系的发展面,物流快递、网络购物以及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颠覆性改变了乡村生产关系,为乡村提供了更多的岗位和就业机会。除此之外,乡村地区通过吸收、引进、留住和培养等多种培育方式积累乡村技能型人才总量,不仅提升乡村地区人均技术技能含量,而且有效带动乡村第二、三产业的发展,促进乡村新业态、新产业、新动力的发展,进而提高整体乡村生产力的劳动效能,通过有效激发扎根乡村的技能型人才的自主能动性效应,形成教育、社会、人才、产业、商业良性发展的态势。例如,县域职教培育乡村工匠不仅能够保护和传承乡村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乡村工匠的文化再生产效能还能通过新型信息传播途径为乡村的经济和产业带来新路径,变革了传统工艺的生产关系。乡村技能型人才通过技术技能革新来推动乡村生产关系变革,赋能乡村生产力的新质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