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职业与高等教育：英国学位学徒制改革举措与实施成效研究

［摘要］2015年英国在原有学徒制基础上拓展延伸至本科及以上层次，形成了学位学徒制，为需要本科或硕士层次高等教育资格和职业技能的专业人才提供一条新的教育途径。英国学位学徒制是一种融合了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的新型教育制度创新，受到政府、雇主、高校和学生的广泛关注。英国政府为推动学位学徒制的发展，引入新的质量标准以及终点评估等一系列配套改革，确保了学位学徒制的质量和效果。学位学徒制有效缓解了高层次技能缺口，提高了劳动者素质，促进了社会流动，同时也打破了职业教育与高等教育的界限，实现了二者的有机融合。深入研究英国学位学徒制的背景动因、改革举措和实施成效，对我国现代学徒制具有重要启示。

［关键词］学位学徒制；终点评估；质量保障；实施成效

［作者简介］陶莉（1987- ），女，重庆人，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在读博士，重庆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张家飞（1964- ），男，新疆乌鲁木齐人，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郝明东（1995- ），男，河南南阳人，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在读博士。（新疆乌鲁木齐 830046）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度教育部青年课题“‘三融’框架下职业院校高水平专业群生态系统重构研究”（项目编号：EJA230465，项目主持人：周利梅）、2023年度重庆市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教学改革研究专项重点课题“基于国际标准的建筑工程专业人才培养模式实践研究”（课题编号：K23ZG3140068，项目主持人：蒋博林）和2022年度甘肃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技能甘肃’背景下以产教融合平台推动校企协同育人的探索与实践——以酒泉市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示范区为例”（项目编号：2022YB132，项目主持人：张国礼）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9.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22-0075-08

过去几十年，英国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学徒制改革计划，实现了从传统学徒制向现代学徒制的转变、从中级学徒向高级学徒乃至学位学徒的拓展与延伸，形成了较为完善的学徒制培训体系，为推动职业教育的发展和提升国家竞争力做出了重要贡献。2015年推出的学位学徒制（Degree Apprenticeships）是一种融合了高等教育和职业培训的新型教育模式，它将有偿工作与兼职学习相结合，旨在为企业和社会提供高技能人才，让学生在雇主主导的培训中获得大学学位和职业技能。自推行以来，学位学徒制已经在英国教育体系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受到了政府、雇主、高校和学生的广泛欢迎，对英国高技能人才培养产生了深刻影响。深入分析英国学位学徒制的兴起背景、改革举措以及实施成效，对我国本科层次职业院校实施高层次现代学徒制具有重要启示和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英国学位学徒制兴起背景与动因

（一）经济动因：缓解高层次技能缺口，提高劳动者素质，提升生产力

面对新一轮全球化和技术变革，英国经济发展面临着技能短缺和生产力下降的双重挑战。英国就业和技能委员会指出，未来英国将有约500万个高技能的新岗位，届时将面临巨大的高技能岗位缺口，而英国目前的技能和生产力水平约低于其他G7国家平均水平的20%，并与德国、法国和美国的差距较大［1］。与此同时，英国也面临STEM（即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数学Mathematics四门学科）和数字领域的高技能缺口，这些领域对于英国的经济竞争力和创新能力至关重要。技能短缺和生产力下降不仅影响了英国的经济增长和国际竞争力，也影响了企业的效率和盈利能力以及个人的就业和收入水平。此外，英国的青年就业状况并不乐观。根据英国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5年2月，英国16～24岁的青年失业率为14.4%，青年失业率几乎是总体失业率的三倍，达到近20年来最大差距［2］。为应对这些经济挑战，英国政府将提高生产力和技能发展以及解决青年失业率作为其重要的战略目标，而发展本科及以上层次的学位学徒制也被视为解决英国高技能短缺和生产力滞后、提供就业机会和收入保障的有效途径。

（二）社会动因：打破阶层固化，打通弱势群体上升渠道，促进社会流动

社会流动是衡量一个社会是否公平和包容的重要指标，也是英国推出学位学徒制的重要目标，即通过提供非传统学习者接受高等教育的替代途径来确保社会流动性。长期以来，英国社会存在因阶层固化和资源不均衡配置而导致的社会流动性减缓问题，其根源在于教育和职业机会分配不平等。英国社会流动和儿童贫困委员会报告指出，英国社会流动性在过去30年没有得到改善，存在社会不平等和分化问题。教育和就业系统是影响社会流动性低下的主要原因之一［3］。但现有学徒制政策并未惠及24岁以下的群体，年轻学徒的人数几乎没有增长，而且现有学徒制水平和层次并未给年轻人提供可持续发展机会。为此，政府应提升更高层次学徒制，增加青年学徒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英国政府提出，将提高社会流动性和公平作为其重要战略目标之一。学位学徒制作为一种创新的教育模式，通过将学术学习与职业实践相结合，可以为不同背景和群体的学习者提供平等参与高等教育和发展的机会，是社会流动和社会平等的重要驱动力，其优势在于能够为青年提供一种“边工作边上大学”方式，提供了突破社会阶层的机会。

（三）教育动因：打破二元分割，实现职业教育与高等教育的有机融合

从历史传统看，受精英主义和阶层分化影响，英国教育系统长期实行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二元分割的教育体系，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之间存在明显的界限。英国高等教育以高质量与高水平而闻名于世，大学数量和质量在国际上占有重要地位，但职业教育的规模、水平、质量和声誉远不及高等教育。高等教育与职业教育之间的鸿沟也导致英国人才结构的失衡和技能缺口的扩大。此外，英国高等教育毕业生面临债务负担越来越重、劳动力市场大学毕业生过剩和技能错配等问题［4］。学位学徒制不仅可以为不同类型的学习者提供更多的选择和机会，实现学习和工作的无缝对接，也可以打破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二元分割局面，实现融合发展。同时，学位学徒制也被视为改革高等教育体系的有效途径，可以增强大学与企业的合作与互动，提高职业教育的适应性。

二、英国学位学徒制的改革举措与特点

（一）组建专门治理机构，实施学徒制改革，发挥政府支持和监管作用

英国政府在推动学位学徒制的发展中起到了核心作用。政府通过设立专门机构、实施学徒税、财政补贴和立法支持，为学位学徒制提供了坚实基础。具体而言：一是成立专门组织机构，完善学徒制治理结构。英国政府2017年专门设立了学徒与技能办公室（Institute for Apprenticeships and Technical Education），负责统筹规划学位学徒制的发展，监督和管理学位学徒制的运行，包括制定标准、审核课程、分配资金和监测数据等。学徒与技能办公室每年发布关于学徒制的质量评估报告。教育与技能资金署（Education and Skills Funding Agency）负责对参与学位学徒制的雇主和大学进行定期的检查和评估，确保他们遵守相关的规则和要求［5］。二是改革税收政策，实施学徒税，提供经费保障。2017年英国政府实施“学徒税”，旨在通过对企业征税的方式筹集学徒培训的资金。学徒税是一种强制性的企业税，要求所有年营业额超过300万英镑的企业缴纳0.5%的税款。收集到的税收被纳入专门的数字账户用于资助学徒制的培训费用。调查显示，通过征收学徒税，2020年用于学徒制的资金投资较2010年翻了一倍［6］。学徒税鼓励大型雇主投资于学位学徒制培训，雇主可以用这些资金来支付认可的学徒培训课程和评估费用，并通过转移机制支持中小型雇主参与学位学徒制。此外，增加对高等教育机构参与学位学徒制的支持和激励，包括提供额外的资金、奖励和指导。三是搭建信息平台，大力推广和宣传学位学徒制，提升吸引力。英国政府推出新的数字化服务平台，以简化和优化雇主、教育机构和政府之间的信息沟通和资金管理。建立在线服务平台以方便雇主发布招聘信息、潜在学员搜索并申请适合的学徒工作，并采取一系列全国性宣传和推广活动，宣传和推广学位学徒制。整体上，英国政府在学位学徒制的实施过程中发挥着核心作用，通过组织机构的建立、学徒税的征收以及严格的监管措施，确保了该制度的有效运作。

（二）发挥雇主的主导作用，构建政府、高校和行业强有力的伙伴关系

英国学位学徒制的改革改变了原来由政府或职业学校主导发展的格局。雇主不仅是学位学徒制的资金提供者，也是学位学徒制的课程开发者、教学实施者和质量保证者。英国学位学徒制规定学位学徒通常时间为3～6年，学生在获得与全日制大学生相同的本科或研究生学位的同时，也可以获得与所在行业相关的职业资格证书。学费无须学生支付，由政府和雇主共同承担。相关课程由雇主和高校共同开发和实施，要求学徒在工作场所和高校之间交替进行理论和实践学习，学生每周至少要在工作岗位上花费80%的时间，在大学或其他教育机构上课花费20%的时间。同时，参加学位学徒的学生在企业工作可以享受企业的工资和福利待遇，政府设定法定最低工资。这种培养模式充分发挥了雇主在学位学徒制培养中的作用。此外，雇主通过由雇主团体组成的“开拓者团体”（trailblazers）来开发学位学徒质量标准，这使得学位学徒制能够根据雇主的需求制订高技能培养方案，确保内容和质量满足雇主的需求。同时，学位学徒制的关键在于建立了多元化的利益相关者的伙伴关系和合作机制，即高等教育机构、雇主、政府、行业机构和学徒等都参与项目各个环节，形成了一个共同参与、共同负责、共同受益的合作伙伴关系。各方在该体系中扮演特定且互补的角色，共同推动学位学徒制的发展及目标实现。

（三）从“资格框架”到“质量标准”，保障学位学徒真正获得职业技能

为保障学位学徒制培养质量，英国引入新的学位学徒制质量标准，作为学位学徒制的质量评价准则，逐步推行取代原有的学徒制资格框架。原有英国现代学徒制实施资格框架制度对学徒进行培养和评价。资格框架是一种灵活的资格体系，它允许将获取教育职业资格的过程拆分成基于全国职业标准的单元，实现了资格的分阶段获得、不同资格间的单元共享以及学习时间的量化。然而，资格框架存在一些弊端，如资格框架主要由行业机构开发，更加关注学徒获得资格认证，但不足以保证学徒掌握真正的职业技能，难以满足具体雇主的需求，同时也存在维护资格框架质量的难度较大和执行相关资格规定相对复杂等问题［7］。为解决这些问题，英国学位学徒制引入新的质量标准。学位学徒制质量标准由雇主团体组成的“开拓者团体”共同开发制定设计，质量标准更注重职业导向，以确保课程内容与特定职业紧密相关，更符合雇主对技能的需求。同时，新的质量标准也更为简洁明确，内容更为细致具体，为学徒的课程、考核评估内容设置提供参照依据。学位学徒制标准包括职业概况，职业知识、技能和行为，入学要求，年限，资格，专业认可和审查等内容，其中，职业知识、技能和行为标准是学位学徒制标准的核心。它规定了学徒所需掌握的专业知识，学徒在相应岗位所需的全部职业技能以及未来职业生涯中所需的综合技能，以及学徒工作时应遵循的规则和具有的执行能力等内容。质量标准需要经过英国教育部和英国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局的审核和批准，还要求培训结束时进行一个外部评估，对学位学徒制的培训模式、培训时间进行规范。整体而言，质量标准更加明确了学位学徒制的入学要求、课程内容、评估方法和认证结果，强调了质量保障目标、原则和要求，凸显了雇主、高等教育机构、终点评估机构和监管机构的责任和角色。

（四）引入终点评估，构筑全方位、全过程的质量保障机制

有效的质量保障不仅能够实现学位学徒制的高质量发展，对提升社会对于学位学徒制的认可度与信任度也至关重要。英国学位学徒制构筑了全方位、全过程的质量保障机制来确保其可持续发展。质量保障涵盖培训前、培训中和培训后的全过程。培训前，雇主组成的开拓者团队制定学徒制标准，高等教育机构参与制定标准和设计课程，组织机构审查和检查学徒制标准。培训中，对在职培训和非在职培训进行检查和监测。培训后，通过终点评估确保学徒达到既定的学习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