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强国背景下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障碍跨越、机制设计与路径优化

作者: 张爱芹 刘磊

[摘要]学习型社会作为衡量社会文明进步和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已经成为国际共识。我国的学习型社会建设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但其建设进程中仍需要跨越从少数人到大多数人的认知障碍,从时空距离到触手可及的时空障碍,从浅层学习到深度学习的程度障碍。通过以数字化统合思维设计牵引机制,以系统性结构思维设计支撑机制和以考核性评价思维设计约束机制等加速跨越障碍。构建稳定制度“保障墙”,明确主体责任意识;建设学习资源“共享库”,提供集成学习场域;打造学分银行“交换机”,营造持续学习文化;建立评价考核“助推器”,推进机制高效运行等路径。

[关键词]教育强国;学习型社会;障碍;优化路径

[作者简介]张爱芹(1984- ),女,山东德州人,上海市闵行区社区学院(上海开放大学闵行分校),讲师。(上海  200240)刘磊(1985- ),男,安徽亳州人,上海市教育评估院职成教评估所所长,副研究员。(上海  200031)

[基金项目]本文系上海开放大学科研基地2023年招标课题“成人终身学习监测的国际追踪研究(2022-2023年)”的阶段性研究成果。(课题编号:JD2305)

[中图分类号]G7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4)24-0077-08

学习型社会作为衡量社会文明进步和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已经成为国际共识。在我国,学习型社会建设受到了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自党的十六大提出构建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的愿景以来,党的十七大、十八大、十九大报告均提出了要建设学习型社会。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提出“推进教育数字化,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这一系列论述充分展示了我国对建设学习型社会这一目标的坚定信念与持续努力。当前我国正致力于建设教育强国,而学习型社会是建设教育强国的重要途径,它以整个人类生活系统的学习为起点,通过人类的整体学习推动和谐社会的最终实现[1]。在当前关键阶段,需要立足中国实际,深入剖析学习型社会建设中的挑战,构建推动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有效机制,在此基础上设计优化路径。

回顾已有研究,学习型社会的研究重点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从完善我国教育体系内涵层面出发,学者们试图打破学校教育的时空限制,强调学习不应局限于学校环境,教育也不应专属于特定群体或年龄阶段。学习型社会倡导“人人、时时、处处”的学习理念,即为全体社会成员提供终身全面发展的机会。这一理念已将学习型社会的愿景提升至理想境界,后续研究应更多聚焦于如何高质量实现这一目标。第二,从推进学习型社会的具体路径来看,学者们围绕政府统筹、多元主体参与、学习成果互认平台建设以及数字化资源建设等维度,探讨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有效策略,为政府政策制定以及终身教育工作推进提供了有力支撑。第三,部分学者聚焦微组织层面的研究,将其视为推动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建设的有力抓手,如推进学习型城区、乡村、社区、企(事)业单位、家庭的建设,将研究视角延伸至更微观的领域。

尽管这些研究在推动学习型社会建设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但仍存在诸多理论问题需要深入探讨。例如,结合我国发展实际,当前学习型社会建设中面临哪些主要障碍?如何创新设计推动学习型社会建设的运行机制?在构建运行机制时,应采用分解逻辑还是整体逻辑来推进学习型社会的发展?如何设计相应的优化路径?本文旨在围绕上述问题展开深入研究。

一、我国学习型社会建设的障碍跨越

尽管国家层面将学习型社会建设作为国家重要战略推进,并促使各级政府积极采取措施予以落实。然而,为了更有效地推进学习型社会的建设,需要立足于我国发展实际,深入剖析在此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和障碍,从而采取针对性的解决方案。对于学习型社会建设,目前我国的发展现状主要体现为:首先,人口规模庞大且结构复杂。这一实际状况对学习型社会的建设提出了严峻要求,即如何使对学习型社会的认识、理解从少数群体扩展至广大民众。其次,我国地域辽阔、东西部地区之间差异大、城乡发展不均衡。这一实际对实现“时时能学、处处可学”的学习型社会目标构成了巨大挑战,如何克服由此产生的时空距离成为需要解决的问题。除此之外,在学习型社会建设过程中,学习是否真实发生也是一个值得高度关注的问题。最后,当前社会中存在大量的表面化、形式化的浅层学习,这些学习不仅无法达到预期的学习效果,还可能对学习者的学习热情和积极性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如何从浅层学习转变到深度学习,也是亟待跨越的障碍。

(一)跨越认知障碍:从少数人理解到多数人熟知

尽管我国二十年前便提出学习型社会的理念,然而,对于其目的与意义,仅有少数人群能够理解。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学习型社会多被视为一种相对抽象、宏观且长远的构想,而非一个具体可感、触手可及的社会形态。

一是在政府管理层面,对学习型社会的认知存在不足。多数管理者虽口头肯定其建设的重要性,但在实际资源调配时,却鲜有将其视为需要重点投入的领域。此种态度虽有其缘由,毕竟学习型社会的构建是一项综合性的长期任务,具有周期长、涉及面广、目标宏远等特点,难以通过两三年内的资源与时间集中投入便迅速显现成效。然而,学习型社会的使命就在于应对人类社会步入工业社会后,尤其是第四次科技革命后逐渐出现的日益复杂的问题。顾明远先生指出,学习型社会的概念不仅仅是一种美好的学术理念,而成为指导世界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和主要发展中国家推动社会教育变革的根本指导思想之一[2]。

二是以网络化、数字化和智能化为标志的第四次科技革命带来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同时也产生了一系列问题,如就业结构变化、贫富差距拉大、伦理道德挑战等。科学知识量在近几十年呈几何倍速增长,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过去三十年间所累积的科学知识,占据了人类有史以来知识总量的90%左右,这一趋势迫使人们不得不加速学习进程并提高学习能力。学习型社会的构建,正是为应对这一挑战而提出的系统性解决方案。唯有通过学习才能解决人类发展问题,唯有通过全民学习才能解决个体全面发展问题。学习不仅是应对生产技术高科技化、经济发展知识化以及社会快速发展等趋势的有效策略,也是自我发展、自我超越的需要[3]。

在建设教育强国背景下,中国式现代化首先是人的现代化,学习型社会的建设与运行,其主体是广大民众而非少数精英。因此,必须跨越认知层面的鸿沟,确保每个人都能在学习型社会中受益,从而推动社会的整体进步与发展。

(二)跨越时空障碍:解决阻碍学习的信息差和物理空间

近年来,我国为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从中央至地方层面均开展了深入的实践探索,提出并实施了诸多策略与方法,逐步形成了体系化与网络化的发展格局。例如,积极建设图书馆、文化馆、科技馆等多种类型的公共学习空间,以及老年大学、老年学校、社区学院、社区学校等多种形式的学校机构,同时还尝试构建各类网络学习资源平台和学分银行系统等,这些举措均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积极成效。但是,当前我国学习型社会的建设水平与党的二十大报告和二十届三中全会所提出的“推进教育数字化,建设全民终身学习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大国”以及“推进教育数字化,赋能学习型社会建设,加强终身教育保障”等目标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这一差距主要体现在影响学习发生的时空障碍上,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信息差问题。由于政府条块分割的管理体制,导致各类学习资源也呈现出相应的条块分割状态,未能实现有效整合。这就导致学习资源供给与学习需求之间信息不对称,难以精准调节供需平衡。我国的管理体制在强化条线工作方面总体上是高效的,这种管理方式的优点是专门化和专业化,即由专人负责某一条线的工作,但客观上也形成了条线之间互不沟通的割裂状态,加之各条线在工作理念、工作方式上的差异,使得提供的学习资源也相对集中在特定领域,社会学习者难以全面掌握并获取所有信息。

二是距离远问题。鉴于我国地域辽阔且地区间差异显著的实际国情,学习者的学习时间和精力相对有限,难以承受长途跋涉所带来的额外负担。近年来,虽然通过资源下沉的策略,在多地建立了一系列学习场所和提供了相应资源,但距离实现“随时随地皆可学习”的愿景仍存在一定差距。在此背景下,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的“推进教育数字化,赋能学习型社会建设,加强终身教育保障”战略,为解决学习距离的时空障碍提供了有效路径。通过教育数字化手段,可以跨越物理空间的限制,使学习资源触手可及,从根本上解决了学习的时效性和便捷性问题,为构建更加开放、灵活、包容的学习型社会奠定了坚实基础。

(三)跨越程度障碍:助力学习者从浅层学习到深度学习

如果说“跨越认知障碍”致力于“人人皆学”,“跨越时空障碍”致力于“时时能学、处处可学”,那么“跨越程度障碍”则致力于使学习者的每一次学习活动都具备明确的目标与显著的成效,学习者每次学习都有收获,享受每一次的学习,并使“持续学习”成为学习者的日常习惯。在此过程中,浅层学习作为阻碍这一目标实现的关键因素,需予以深入剖析。浅层学习是一种被动的、表面化、形式化的,对学习者已有知识和经验影响较少的学习状态。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深度学习,它强调主动思考、深入理解,蕴含批判性思维和迁移应用能力,对学习者既有知识体系和经验产生较大影响的学习状态。深度学习能激发学习本身的乐趣和正向反馈,从而催生持续学习的冲动和愿望。要实现从浅层学习到深度学习的跨越,首要任务是明确浅层学习的主要表现形式。具体而言,浅层学习可归结为两类:

一是“运动式学习”。诸如全国及省级层面定期举办的“全民终身学习活动周”“百姓学习之星”“终身学习品牌项目”等大型活动,虽在提升社会关注度与激发学习热情方面成效显著,但不宜作为行政推广的常规手段。学习的本质在于常态化、潜移默化的过程,不应以不定期的活动代替真实的学习实践。当前,各级地方政府频繁举办的各类学习节、读书节、阅读节等活动,往往耗资巨大且偏离了学习的本质,更多表现为一种“表演性”活动,难以促进学习者的真实学习。

二是“资源不适需”。我国教育已步入从“有学上”到“上好学”的转型期,学习型社会建设中的学习者对学习资源的需求日益多样化与个性化。众多学习者不愿参与社区学校或邻近教育机构的学习活动,因为现有学习资源无法满足其需求。低质量、重复性、缺乏特色的课程难以契合学习者追求个性化的学习需求,导致学习停留于表面化与被动状态,难以对既有知识体系与经验产生实质性影响。因此,跨越浅层学习至深度学习的核心在于解决学习的实效性与效率问题,确保学习资源的精准匹配与学习过程的深度参与。

二、加快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机制设计

依据教育强国建设的内在要求,为了有效克服学习型社会构建过程中面临的诸多挑战,必须系统性地规划学习型社会建设的运作机制。在此之前,需明确两大核心议题:一是推进策略的选择,即选择整体推进还是分解推进。前文所述推进学习型城区、学习型乡村、学习型社区建设就是典型的分解推进策略,此策略将学习型社会分解为若干子系统,便于局部成效的快速显现。然而,此策略忽略了整体系统的不可分割性以及各子系统间潜在的交叉重叠。因此,本文主张应首先采取整体推进的策略,或至少遵循先整体后分解的路径。二是核心机制的选择。深入探究学习的本质,从生物学视角出发,学习不仅是新信息的接收过程,更是新信息与个体既有的知识体系、经验在大脑内部建立联系,形成新神经网络连接的复杂过程。尽管无法直接观测到脑内知识生成过程,但可以通过学习者的学习行为来间接判断学习是否真正发生。据此,学习型社会建设机制设计的关键环节在于激发并促进每位学习者学习行为的实际发生。

(一)以数字化统合思维设计牵引机制

在构建学习型社会的进程中,为有效跨越当前所面临的诸多障碍,并加速其建设步伐,应深入贯彻“推进教育数字化”的战略指导思想,积极运用数字化统合思维,对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整体架构进行系统性、前瞻性的设计,从而构建出一个高效、协同的牵引机制。数字化统合思维的核心在于,将教育数字化视为推动学习型社会建设的根本动力和底层逻辑框架。通过构建统一、标准的数字基础设施,包括数字标准、数字基座和数字应用等,打破当前社会上各条块间相对独立、封闭的“资源孤岛”现象,实现各类教育资源的有效整合与互联互通。这一举措将极大地拓宽学习者的资源获取渠道,使其能够便捷地共享到线上线下的丰富学习资源,并根据自身需求进行个性化选择。具体而言,数字化统合思维在学习型社会建设中的牵引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