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价值意蕴、优先事项与发展愿景

［摘要］第七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系列成果的发布，不仅呈现了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最新进展，也明确了未来发展的优先领域和行动建议。基于系统梳理，系列报告既逐渐明晰了成人学习与教育所蕴含的巨大潜能，也不断聚焦了需要明确其本质内涵贯彻权利导向和行动导向、丰富其内容形式助推数字化转型、关注现实议题以产生广泛社会效益等行动领域。最新报告和行动框架也勾勒出了保障更多人的赋权增能，进一步完善治理机制，助推参与式成人教育模式、服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等发展愿景。同时，也给予我国成人教育发展一定启示，要关注落实权利保障、数字化转型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等议题，以更好地回应“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的新时代发展诉求。

［关键词］成人学习与教育；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马拉喀什行动框架；全民终身学习

［作者简介］张伶俐（1991- ），女，湖北宜昌人，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在读博士；李家成（1973- ），男，安徽六安人，华东师范大学上海终身教育研究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上海  200062）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1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重点课题“服务全民终身学习视域下社区教育体系研究”的研究成果。（项目编号：AKA210019，项目主持人：李家成）

［中图分类号］G7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3）16-0065-08

2022年6月，第七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发布了《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五）——公民教育：赋能成人变革》（the Fifth 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 Citizenship education： Empowering adults for change，GRALE5），还基于对2009年第六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以来成人学习与教育领域的进展以及当今时代教育、文化、政治、社会和经济的发展诉求的反思，通过了《马拉喀什行动框架：利用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变革力量》（Marrakech Framework for Action： Harnessing the transformational power of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MFA），作为继《贝伦行动框架》之后的新一轮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行动框架和路线图。其中，主题从“利用成人学习和教育的潜能”到“利用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变革力量”的延续与转变，则正与2021年的《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和2022年9月全球教育变革峰会所关注的重要议题相契合，即研究教育系统如何变革，以更好地培育面向未来的学习者和促进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

基于此，深入解析系列报告对于全面理解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核心内容，思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未来发展方向具有重要意义。本文以系列《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全文为主要分析文本，重点围绕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潜能、变革力量以及赋能成人变革等相关议题解析系列报告所呈现的核心观点，以讨论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潜能体现在哪些方面、其重要力量是如何发挥的、如何进一步激发其变革力量，以期对我国推动成人教育的发展，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提供些许启示。

一、成人学习与教育的价值意蕴：系列报告所呈现出的基本共识

无论是从1976年的《关于发展成人教育的建议书》（又称《内罗毕建议书》）到2015年的《关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建议书》（以下简称《建议书》），从2009年的《贝伦行动框架》到2022年的MFA；还是从《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2009年）》（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GRALE1）、《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二）——反思基本读写能力（2013年）》（the Second 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Rethinking Literacy，GRALE2）、《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三）——成人学习与教育在健康于福祉、就业与劳动力市场以及社会、公民和社区生活领域的影响（2016年）》（the Third 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The Impact of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 on Health and Well-Being;Employment and the Labour Market;and Social， Civic and Community Life，GRALE3）、《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四）——不让任何人掉队：参与、平等和包容（2019年）》（the Fourth 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 Leave No One Behind：Participation， Equity and Inclusion，GRALE4），到GRALE5，不仅强调了成人学习与教育的重要地位，也逐步明晰了成人学习与教育所蕴含潜能的基本共识。

（一）成人学习与教育是一项基本人权

自1949年以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举行的七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持续引起了全世界对于作为一项基本人权的成人教育议题的关注与探讨。1997年，第五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及所发布成果之一《汉堡宣言》重申了成年人享有基本受教育和获得技能的权利，并强调各国或地区应将成人学习和教育列为优先事项，既作为一项权利，也是一项共同责任。此观点在之后的系列报告中不断被强调，MFA继续明确了“成人教育是受教育权的一部分，对实现所有人权至关重要”①这一观点。

具体而言，一方面，成人学习与教育作为一项受教育权，尤其指向保障性别平等乃至全民享有。GRALE1基于实现全民教育目标，强调普及初等教育和减少性别差距；GRALE2将基本读写能力作为核心内容，尤其关注女性是否能够平等获得相关权利；GRALE3强调需要为包括女性、少数族裔、难民、移民和偏远农村居民等弱势群体提供更多的参与机会；GRALE4明确提出“不让任何人掉队”以及“确保包容和公平的优质教育，让全民享有终身学习的机会”②的目标。另一方面，成人学习与教育是保障基本人权的基础。如《建议书》中明确成人学习与教育作为一项人权，旨在培养人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和自主地、有责任感地行事的能力。这不仅明确了成人学习与教育包含增强积极公民意识的教育和学习机会，也将贯穿全生命周期的公民教育正式纳入其系统之中。由此，成人学习与教育作为一项基本人权赋能成人发展的观点也不断被系列报告强调和更新着。

（二）成人学习与教育是终身学习框架的核心构成

“成人学习与教育是终身学习的核心内容”是历届世界成人教育大会及其系列报告明确界定和反复强调的核心观点。一是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渗透着终身学习原则。关于终身学习的基本内涵，《贝伦行动框架》将其界定为涉及不同学习类型的持续不断的学习过程；《2030年教育：仁川宣言和行动框架》指出其是涵盖所有生活环境中各个年龄段的人的学习活动，立足将学习和生活融为一体。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则在《建议书》中明确界定为，旨在确保所有成人都能够参与其所属社会及劳动市场的各种形式的教育和学习，并提出该过程是持续终身的，且将“成人”界定为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所有参与者。二是系列报告和相关文件也进一步阐明了将成人学习与教育纳入终身学习系统框架并作为优先事项的重要性。GRALE1提出，如何更好地将正规、非正规和非正式成人学习联系起来，如何满足从基本读写到职业培训、到人力资源开发和持续专业发展等涉及人全面发展的各类需求，是成人教育所面临的关键挑战。GRALE2强调确保成人教育政策在终身学习政策框架中的优先发展权是推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的新动力。MFA则将其作为首要原则和优先事项，并在行动建议中提出致力于将以成人学习与教育为核心的终身学习权的愿景变为现实。其中，不仅包括创建灵活学习途径的承诺，使学习者根据自身的才能和兴趣选择学习路径，还提出了加强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学习空间多样性。由此，凸显作为终身学习核心构成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应致力于创造更具包容性的终身学习环境与学习型社会。

（三）成人学习与教育旨在促进人的一系列能力提升

虽然各国在具体实践中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理解存在一定的差异性，但均呈现出成人学习与教育涉及一系列动态发展的能力建设。正如《建议书》所强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目的在于使成人掌握充分参与快速变化的社会和工作环境、解决各种社会问题所需的一系列知识、技能和能力。一是涉及基本读写能力的提升。基本读写能力作为一项基本技能，存在于日常生活、职场生活和公民生活中，贯穿于学习者整个生命和生活领域之中，是使成人能够行使其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权利的基础，当前更指向使用数字设备和处理信息的基本知识与技能。二是包括就业能力的提升。继续职业教育和培训、工作场所学习旨在帮助劳动者与更广泛的社会及劳动力市场建立起联系，以更新并调整技术，从而适应快速变化的工作环境、新的社会组织形式和新的交流渠道。三是关于公民技能的发展。成人学习和教育能够通过构建多元、灵活的学习路径，使公民的知识、技能、态度和价值的发展与应用贯穿人的发展生命周期，并越发转向“使学习者能够参与并承担地方和全球的积极贡献者的角色，以面对和解决全球挑战”③。由此呈现出了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潜能所在，即提供满足成人发展需求的学习环境和过程，且这一过程是贯穿于人的一生的学习和发展之中，涉及发展独立自主的个人，以及在复杂和瞬息万变的文化、社会和经济环境中适应、重塑生活、改善生活水平的一系列能力。

二、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的优先事项：系列报告所持续关注的关键议题

正是基于上述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本质、内涵与主要目的所形成的广泛共识，系列报告逐步聚焦在终身学习视角下促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需要回应的时代诉求和亟待破解的重要议题。

（一）明晰本质内涵，落实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政治承诺

1.逐步明确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权利导向。从GRALE1重申成年人享有获得基本教育和技能的权利，到GRALE4关注“不让任何人掉队”，再到GRALE5聚焦公民教育，系列报告不仅强调了成人学习与教育是每一个公民所应终身享有的基本权利，还注重其保障、行使公民权利的巨大潜力。其中，也包括保障数字公民权利和创造新的公民参与模式，从而缓解互联网和数字技术可能对于人权的挑战。虽然成人学习与教育作为受教育权、人权的本质不断被提及，也更加强调需要通过国家、地方层面政策承诺予以保障。但调查结果表明，政府倾向于将成人学习与教育作为服务于特定政策目标（如社会包容、青年就业）的针对性工具，而并未将其视为一个独立的优先领域进行整体设计，成人学习与教育的系统和制度建设仍旧缺乏、资金保障不足和弱势群体仍旧被忽视。因此，各国、各地区的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政治承诺和参与状况始终是系列报告的监测重点，其中尤为关注如何保障包括弱势群体在内的更多人能够参与其中。

2.逐步凸显成人学习与教育的行动导向。GRALE1强调成人学习与教育既是一种改造个人、社区和社会的重要手段，也是促进经济发展的有效手段。GRALE2则提出成人学习与教育不仅是促进社会包容的范式，也是提升个人能力的重要方式。《建议书》明确成人学习与教育的目的之一是增强人们参与社会问题的能力。且自由教育、大众教育和社区教育以及公民技能这一关键学习领域更是将公民权与受教育权联系起来，不仅关注基本权利的保障，更旨在释放更大的公民参与潜力。GRALE5对于公民教育的聚焦，则旨在关注、确保个体充分参与生活方方面面的自由。由此可知，行动导向在于强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本质是使人们有能力来行使和实现自身的权利，这种能力的获得不仅包括价值观的塑造，更强调切实的行动和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