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赛”热的冷思考
作者： 古晓晴 蔡艺 杨前程摘 要：运用文献资料法、逻辑分析法、案例分析法等，对贵州“村赛”热及其背后潜在问题展开探讨。研究认为以人为本的草根叙事满足农民体育文化需求，以体共情的文化认同促使农村青壮年返乡回流，以赛为媒的产业振兴助推乡村社会经济发展，以媒赋能的赛事传播推进乡村品牌赛事建设是促成“村赛”热的重要因素。但其背后也存在“现代体育”盛行，影响传统体育生态环境；“锦标主义”滋长，偏离农民寓赛于乐初衷；“羊群效应”产生，阻碍乡村体育多元发展；“资本主义”介入，弱化农民参与主体地位等问题。为此提出以文化创新为理念，拓宽民族民间体育发展空间；以乡土气息为核心，保持乡村体育赛事固有属性；以因地制宜为原则，发挥乡村特色体育资源优势；以农民群众为主体，增强乡村体育发展内生动力等应对策略。
关 键 词：乡村体育；乡村体育赛事；乡村振兴；“村BA”；“村超”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24）01-0044-06
The reflection on the popularity of "rural competition"
GU Xiaoqing，CAI Yi，YANG Qiancheng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un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huzhou 412007，China）
Abstract： This study employs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review， logical analysis， and case study to investigate the phenomenon of the “rural competition” in Guizhou and the underlying issues. The research suggests that promoting the popularity of “rural competition” includes that the grassroots narrative centered on human experiences satisfies the cultural needs of rural sports， fostering a cultural identity through shared physical experiences， leading to the return of rural youth to their hometowns， the use of sports as a medium facilitates the revitalization of industries to promote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 in rural areas， and the event’s media-driven empowerment contributes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rural brand sports events emerging as a crucial factor in the popularity of “rural competition”. However， behind this phenomenon， there are also some challenges such as the prevalence of “modern sports” affecting the traditional sports ecology， the growth of a “win-at-all-costs” mentality deviating from the original intent of sports for leisure， the emergence of a “herd mentality” hindering the diversified development of rural sports， and the intervention of capitalism diminishing the role of farmers as active participants. Therefore， this study proposes several strategies to address these issues， such as emphasizing a cultural innovation approach to broaden the space for ethnic and folk sports development; the core principle being to maintain the inherent attributes of rural sports events with a focus on local characteristics; giving full play to the advantages of rural sports resources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as the principle; and underscoring the centrality of farmers as the main participants， aiming to enhance the intrinsic momentum of rural sports development.
Keywords： rural sports；rural sports events；rural revitalization；“Rural BA”；“Rural Football Super League”
国家体育总局等12部门最新印发的《关于推进体育助力乡村振兴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35年，乡村体育健身和运动休闲成为普遍生活方式，乡村体育产业发展更有活力，乡村体育文化更加繁荣”[1]，为推动乡村体育高质量发展、重塑乡村体育发展新格局提供了行动指南。发源于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台江县、榕江县的“村BA”“村超”，凭借“乡土气息”与“现代元素”的碰撞融合屡屡破圈，为中国式现代化实践增添了生动注脚，实现了健身性、娱乐性、竞赛性与文化性的价值聚积，得到广大农民群众的认同与追捧。贵州“村赛”热的背后，是“村BA”成为国家级赛事的规模转型，是“村超”是否会升格为全国大赛的深层思考。继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国家体育总局办公厅发布《关于举办全国和美乡村篮球大赛（村BA）的通知》后，学界关于贵州“村赛”升级为全国赛事之举众说纷纭。基于此，本研究选取以“接地气”“无资本”“无外援”为固有属性的乡村体育赛事“村BA”和“村超”（统称为“村赛”）作为研究对象，试图从贵州“村赛”如何在体育赛事商业化的围城中实现叙事突围入手，探究其在情感认同机制上的特异性、赛事品牌塑造上的特色性。与此同时，探求“热”现象背后亟待“冷”思考的问题，即全国“村赛”的推行是否会影响传统体育生态环境？全国乡村是否都适宜举办“村赛”？“村赛”是否会因资本介入偏离本质？对于诸多隐忧的思考与纾解，为乡村体育赛事的可持续发展提供践行路向，以深化乡村体育赛事助推乡村振兴的现实意义与时代价值。
1 “村赛”热的形成原因
1.1 以人为本的草根叙事满足农民体育文化需求
乡村全面振兴，体育不能缺位。乡村振兴战略实施近6年来，我国乡村体育在乡村振兴战略的指引、体育发展政策的支撑与脱贫攻坚成果的基础之上，其发展模式、速度、规模均有显著进步，但仍面临一些现实难题。譬如，农村体育主体资源的缺失成为全民健身发展瓶颈、体育活动项目开发和开展缺乏乡土特色、农村基层体育组织体系不健全、农民参与体育活动意识淡薄、民族民间体育文化因农村主体流失而缺乏传承与弘扬等[2]。
轰动全网的贵州“村赛”直面当前备受关注的体育助力乡村振兴热点话题，叙事观照由村民自发组织、比赛场地在农村、参赛主体为村民的乡村体育赛事。它包括各行各业村民所扮演的组织者、参赛球员、裁判员、解说员、观众等赛事角色，依托民族歌舞表演呈现当地少数民族文化，以及由黔东南土特产品和非遗手工艺品等组成的“村味”赛事奖品。在体育赛事商业化、精英化潮流的当下，“村赛”以篮球、足球为媒，以“无资本”“低门槛”激活农民群众体育参与主体性，以“不对外售票”吸引社会民众参与观赛，以赛场“草根面貌”彰显中华体育精神，突破大众对体育赛事的刻板印象，搭建起人与体育的亲密桥梁，实现体育赛事的大众化叙事。“村赛”的成功是偶然中的必然，其饱受热议的背后是当地浓厚篮球、足球文化长期积淀的迸发，是国家脱贫攻坚后西部地区经济态势向好的写照，是乡村民众追求精神文化生活的共鸣，是奏响乡村全面振兴的序曲，更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生动诠释。
1.2 以体共情的文化认同促使农村青壮年返乡回流
基于内在身份意识的地方文化认同是乡村振兴的内在驱动。乡村体育文化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独特的地域色彩和深刻的中华民族文化内涵，是形成乡村凝聚力和精神文化认同的动力源泉[3]。而在“城乡二元结构”的长期分治下，大量年轻人背井离乡进城务工，一定程度上造成年轻一代对地方文化的疏离。城市化进程的加速致使城乡发展差距愈发明显，广大西部农村尤其是西部少数民族聚居地时常被媒介建构为经济贫穷、文化落后、思想保守的形象，乡土文化多数时候也只能作为“他者”被表述[4]。
“村赛”信息在网络上的快速扩散，呈现出文化主体对于地方文化的高度自觉与自信。费孝通[5]曾提出：“文化自觉，即生活在既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就“村BA”而言，台盘村将“六月六”吃新节传统与现代篮球运动相结合，创造出“乡土味”的赛事特色，自主言说本土民俗文化与生活方式，受到全网受众的关注与赞颂，村民对地方文化的认同感不断提升。“村赛”在乡村自建球场进行，比赛规则制定、球员资格审查、现场秩序维持等由乡村骨干自行组织，参赛球员均为当地村民，再次唤醒村民内心深处“有球必打、有场必练、有赛必看”的乡土记忆和“为家乡荣誉而战”的质朴情结，促使年轻一代重新找回自身文化认同，增强返乡建设的内生动力。以文化认同为基点而构建的乡村体育文化共同体，强化了村民文化身份意识，营造地方文化认同场域，成为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有力推手。
1.3 以赛为媒的产业振兴助推乡村社会经济发展
乡村振兴的落脚点是农民生活富裕，而生活富裕的关键就是农民增收。有些乡村地域发展体育旅游富裕了部分群体，却未能有效带动村民整体的创收增益。而“村赛”承载和凝聚着农耕、体育和民族文化，成为促进城乡间、国内外以及不同群体之间交流的文化符号，为乡村农文体旅产业全面融合、高效发展创造契机。“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根基，多元产业振兴能够提供多样化的产品服务，满足社会大众多元需求，促进乡村消费结构升级，助力乡村社会经济发展新秩序的形成，实现与乡村振兴的实践耦合。
“村赛”在探索农文体旅融合发展模式时，遵循“体育+”或“+体育”发展理念，将苗族飞歌、侗族大歌、芦笙演奏等少数民族艺术文化元素引入比赛现场，形成富有乡土气息、地域文化、历史色彩的特色文体产品。现代体育与传统文化的巧妙交融，向世人呈现黔东南少数民族乡村地区开放包容的格局，台江县、榕江县因此成为“网红旅游地”，以苗族文化元素为主的系列文创产品也成为“网红纪念品”，有效提高两县旅游产业的整体效益。与此同时，“村赛”适时借助体育媒介，提升农特产品附加值[6]。体育赛事作为两县与外界往来的媒介，顺势提高乡村特产的曝光度，拓宽销路，促进乡村农业现代化发展。如“中国第一瘪城”忠诚村，6—9月原本是销售淡季，但“村超”的举办使其实现最大客流，促进村民的增收。“村赛”以独具一格的乡村体育文化形象吸引各地民众、加深村民的文化认同，成为乡村产业振兴的新动能，开辟出一条适合当地乡情、民情、体情的乡村振兴新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