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落视角下逆向层累、单辞只义与逆推顺述的武术史研究法

摘      要：采用文献考古、历史钩沉与历史人类学等方法，以新发现的古籍材料明万历重臣官应震《请开将材科疏》流变考为线索，与武术史学界运用顾颉刚“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层累说）研究方法互补，提出“迭代地剥落与衍生武术史”（剥落说），形成武术史研究新的方法体系。研究认为剥落说包括3个方面：一是史实随时剥落，历史时期越往后武术史实记录越少，有换代的转述性剥落和改朝的政治性剥落；二是错讹误用与时俱增，历史时期越往后武术史实错讹误用越多；三是史实不时生新，武术史不时以另一种形式生成与更新。剥落说为武术史研究提供一种视角，与层累说相辅相成，形成“逆向层累、单辞只义、逆推顺述”武术史研究方法体系。

关  键  词：武术史；层累说；剥落说；《请开将材科疏》

中图分类号：G85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7116（2024）06-0033-07

The research method on the history of martial arts with reverse layering， single word meaning， and reverse deduction and sequential descrip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eeling

——Taking Guan Yingzhen's "please execute the materials section commentary" as a clue for

theological evolution research

JIANG Delong¹，JIANG Yuanwang²，LIU Liping³

（1.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engyang 421007，China；

2.Academic Affairs Office，Ordos Institute of Applied Technology，Ordos 017000，China；

3.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engyang 421007，China）

Abstract： By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archaeology，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and historical anthropology， and taking the newly discovered ancient materials of Ming Wanli's important minister Guan Yingzhen's "please execute the materials section commentary" as a clue to complement the research method of Gu Jiegang's "the ancient Chinese history created layer upon laye" （layered theory） in the field of martial arts history， the study proposes the "iterative peeling and derivation of martial arts history" （peeling theory）， and also forms a new methodological system for the study of martial arts history. The conclusion is that the peeling theory includes three aspects： firstly， historical facts can be peeled off at any time， and the later the historical period， the fewer records of martial arts historical facts， and there are narrative peeling and political peeling of dynastic changes; secondly， wrong mistakes and misuse of martial arts historical facts increase with time， with more errors and misuse occurring in later historical periods; thirdly， historical facts are constantly updated， and the history of martial arts in different periods is constantly generated and updated in another form. The peeling theory provides a perspective for the study of martial arts history， which complements the layering theory， and then forms a methodological system of "reverse layering， single word meaning， reverse deduction and sequential description" for the study of martial arts history.

Keywords： history of martial arts；layered theory；peeling theory；please execute the materials section commentary

顾颉刚受胡适、王国维及西方学术理论等影响，1922年提出“层累地造成的中国古史”（层累说）理论：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我们在这上面即使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确的状况，至少可以知道那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状况^[1-2]。这一学说被诸多学科借鉴和引作方法论，得到深入解释和应用。武术史研究中，1935年唐豪^[3]在《太极拳之史的研究》中认为张三丰的历史完全是层累地编造而成；程大力^[4]分析少林武术偶像体系，认为少林武术的偶像体系也是层累地造成；麦劲生等^[5]认为，当代武术图像是近代历史的层累构建。然而，层累说的3个细分观点都围绕“传说”祛魁这一核心。那么，对于传说之外的武术史探究，有没有一种规律或方法，能够与层累说共同深化历史认识？在探索明万历户科给事中官应震向皇帝提请武举改革的《请开将材科疏》时发现，其记录的史实历经400余年的传播后，并非尽是层累，而是有重大剥落——历史时期越往后，记录的武举改革史实越来越少，错讹误用越来越多；同时，剥落的武举改革史以另外一种方式更新生成。我们将这一现象称作“迭代地剥落与衍生历史”（剥落说）——希望能够和层累说形成一种对话，探索由“逆向层累、单辞只义、逆推顺述”构建的武术史研究新方法体系，求教于方家。

1  本史的载录：《请开将材科疏》原文探析

官应震（1568—1635年），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官至户科给事中，任谏官九年，深得万历皇帝称赞^[6]。万历四十七年，明军在萨尔浒之战中惨败，深陷困境，重臣们献计献策，力图缓解在辽东与清兵作战的燃眉之急。官应震对此提出改革思路，是年七月初一上奏《请开将材科疏》，提出“即将、即兵、即饷”及考核“拳法抟击”等创新性举措。官应震该奏折的原件已无法查出，目前所知最早版本存于湖北省浠水博物馆，收录在《官黄门奏议全集》卷十五（第32～35页）^[7]。该版首页首字上方印“请开将材科疏”，集子中“陛、国、钦允、皇上、祖、神”等字顶格书写，“弘、夷、虏”等字也没有清刻本的避讳写法，再结合浠水博物馆关于刻本征集收藏的历史记录看，初步断定为明末刻本。

官应震这一刻本的奏折共1 669字，原文表达5层意思：

一是，提议实行将领、士兵、粮饷三者合一的新武举制度。他认为“年来建酋披猖，至今日而极；辽左单弱，亦至今日而极……兵、将、饷三者不独一时最急，而目前日后自合兼图。所有设法搜罗，且即将、即兵、即饷一举而三利者，计惟有特设将材武科一着”^[7]；基于“辽警燃眉”的现实困境，分析缺将、缺兵、缺饷事实，提出“即将、即兵、即饷”新策略。

二是，分析将材武科实施的“即将”策略。他提出“初场马步各箭不过二枝，此外枪刀剑戟、拳法抟击等法并试之。二场则营阵、地雷、火药、战车等项作何试验。三场不用论、策，令自书谋略，并熟知古今何将、何项兵法，知何天文，知何地利夷情，各得随意畅言，不必粉饰文字。至太乙、奇门、六壬……其应试之人不拘何项：一废闲将领，二已登科未除官者，三一科至三科武举，四白衣襍流，皆得入试”^[7]；提议通过武艺（马步箭、拳法抟击）、战争技能（营阵、地雷、火炮）、军事谋略（自书谋略）3场考试选取将领人才，吸纳懂得太乙、奇门、六壬等奇门术数的将领入伍。官应震这里的提议大体沿袭明代武举传统，不过改革考校内容、拓宽将领选用渠道，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将“拳法抟击”列为考试的重要内容，武术取得官方性质的背书。

三是，详述新武科“即兵”策略。他提议“今废闲将领，于应试时各带家丁，多者数百人，少则数十人……今四方武会试，登科及武举于应试时各带家丁，照依前例，主仆同试；其登第者，悉照进士授官，比前项废将得复原职者，此授实职；不得复原职者，此授署职”^[7]；通过将领召集家丁等措施，解决征兵难问题。

四是，阐释新武科“即饷”策略。他解释道“（家丁舍人）又不用安家治装，但入营之后方给月廪，其于官帑樽节实多，此臣所谓即兵即饷也”^[7]；提出以召用将领家丁、舍人充军方式，节省征募和行军费用，解决军饷紧缺问题。

五是，论述特设武科的行政程序。他建议“皇上立敕兵部参酌速覆……兵部议妥得旨之后，便即行文省直……其官军人等愿应试者，不必起文本省，不必报名部曹，径赴京师”^[7]，核心是特事特办、简化手续。

总体来看，官应震奏折原文的5层意思明确，历史信息丰富，包含明朝窘迫处境、无用武举现状、改革武举策略、武科实施办法、简化行政程序等。尤其是向皇帝建议将“拳法抟击”纳入武举考试，意味着官方群体对历来处于负面评价（以武犯禁、拳法无预于大用）的武术作出一次正面承应，在中国武术史上意义重大。

2  《请开将材科疏》史实的历时剥落

2.1  换代跳水：明末清初史实的转述性脱落

换代跳水是说《请开将材科疏》的史实，换代之后出现跳水般的大脱落，5层意思的史实逐步剥离消散。

首先，明崇祯朝修成的《神宗显皇帝实录》记录官应震疏文与之前的版本差异较大^[8]。

从文献看，官应震奏折在这一时期出现字数和内容上的严重缩水。字数由原来的1 669字锐减为485字。内容上，第一层特设将材武科原因分析，由原来的具体论述简化为一句话概述，关于明朝将领、士兵、粮饷陷入窘境的内容删减殆尽；第二层将材选用办法论述，是引用奏折最为充分的部分，保留将材选用的办法、范围等，但删除奇门术数相关内容；第三层和第四层“即兵”“即饷”策略叙述，删除具体操作办法；第五层特设武科行政程序分析，全部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