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游戏进化40年存量时代的精品化生存

40多年来，国产游戏从全球市场的旁观者成为领跑者。《黑神话：悟空》的成功，不仅展示了中国游戏产业在全球市场的崛起，也为这一行业的发展方向提供了新的借鉴。

越过2020年的增长高峰之后，中国游戏市场此后3年间的总收入年化复合增速仅为2.8%。增速放缓，标志着市场或已步入“下半场”的存量时代。

在此背景下，游戏公司的研发容错率降低，精品化成为生存关键。为应对挑战，游戏公司广泛采用“先画靶子后射箭”的策略，通过深入的市场调研和精准定位提高产品成功率。此外，像游戏科学这类拥有成功作品的公司，可以将优质单机IP拓展至网络游戏领域，从而实现长效营收。

2024 年，中国游戏产业再次迎来标志性时刻。

8月20日，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正式发行后，便凭借卓越的画质、深厚的文化内涵以及创新的玩法，在全球市场引发热潮。上市后仅3 天，其销量便突破了1000 万份，成为2024 年最具影响力的游戏之一。根据数据分析公司电子游戏洞察（VideoGame Insights）统计，该游戏发布一个月后，在全球最大的游戏数字发行平台Steam上的销量已经突破2000万份，收入更是超过了9.61亿美元。

《黑神话：悟空》的成功，展示了中国游戏产业在全球市场的崛起及其在技术和内容方面的持续进步。近年来，中国游戏公司不断加大对高端游戏的研发投入，致力于将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相结合，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化产品。以《黑神话：悟空》为例，这款游戏不仅通过精美的画面和复杂的游戏机制吸引了大批玩家，还通过对《西游记》故事的现代化诠释，成功地将中国传统文化推向了全球市场。

《黑神话：悟空》的成功，也为中国游戏行业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展示了游戏行业在中国消费市场中的巨大潜力。2023年，中国游戏市场整体收入达到3030亿元，用户规模也相应达到了7.25亿人，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电子游戏市场。

游戏产业简史：缺席的硬件时代与崛起的软件时代

如今，通过电子设备提供互动体验的电子游戏，已逐步成为现代娱乐的核心形式。除了娱乐功能外，电子游戏还通过全球文化传播、故事叙述的融合以及电子竞技的崛起，深刻地影响了文化的多样性与互动性，成为现代娱乐产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电子游戏产业的发展历程中，多个关键里程碑标志着这一产业的持续创新与演变，塑造了其多样化、社交化和移动化的特质。像《最终幻想》《黑神话：悟空》等游戏，通过融合多种艺术形式，提供了独特的文化艺术体验，成为数字时代的新艺术形式。而诸如《马里奥》系列、《魔兽》系列等跨文化IP，甚至成为连接不同文明的桥梁，推动了全球玩家之间的文化交流与理解。电子竞技和电子体育的兴起，使游戏文化进一步扩展，吸引了数百万观众和粉丝。像《英雄联盟》《DOTA》《王者荣耀》等游戏，在全球电子竞技领域占据主导地位，为玩家提供了追逐荣誉和奖金的机会，奠定了电子游戏全球共享文化现象的地位。随着这一产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专业编剧、音乐家和美术家参与其中，使得游戏叙事更加丰富和成熟。

可以说，游戏行业的发展是硬件进化与软件研发的“交替行走”。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消费者对娱乐形式的不断追求，电子游戏行业已成为全球娱乐产业中最为活跃且具有巨大潜力的领域之一。除了庞大的市场规模外，电子游戏还拥有广泛的用户基础，从儿童到成年人，从男性到女性，所有人群都能在电子游戏中找到自己的乐趣，这为游戏开发商提供了巨大的市场机会。

而电子游戏的市场价值不仅体现在其销售额上，还包括相关的周边产业，如游戏设备、周边产品、游戏直播、赛事组织等。这些衍生产业与电子游戏本身相互促进，共同推动了整个行业的发展与壮大。

电子游戏核心的五大要素中，除决定市场规模的玩家群体外，其他四项支撑行业进步的要素可以归类为硬件（包括游戏引擎与图形和音频）与软件（包括用户界面与玩法）两大类。回顾电子游戏的发展历程，硬件与软件的升级分别对应了两大时期的行业进化之路。

在硬件时代，任天堂、索尼与世嘉呈三足鼎立之势。1958年，电子游戏产业的序幕由《双人网球》（Tennis for Two）拉开。进入20世纪60至70年代，电子游戏和游戏机相继问世。1972 年，米罗华（Magnavox）公司与拉尔夫·亨利·贝尔合作推出了首款家用游戏主机⸺米罗华奥德赛，而雅达利公司开发的街机游戏《Pong》凭借按次投币的付费模式，在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中风靡一时，推动了电子游戏的商业化进程。

随着电子游戏从实验室逐步走入家庭，其便携性得到了显著提升，家庭娱乐的新时代也由此开启。在20世纪80年代至20世纪末的主机大战时期，家用游戏主机逐渐占据主流市场。任天堂、世嘉和索尼等公司先后推出了红白机（Famicom）、世嘉MD（Mega Drive）、游戏站（PlayStation）等知名主机。

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内容生态变得至关重要。任天堂通过开发自研游戏并吸引第三方开发者，建立了丰富的内容生态系统，奠定了其在主机市场的霸主地位。相比之下，世嘉在内容生态建设上的不足，未能撼动任天堂的市场地位。索尼则凭借高配置的画质和强大的第三方支持，通过推出PlayStation成功打入市场，成为主机三巨头之一。

在硬件驱动的游戏时代，中国游戏行业因诸多限制未能参与其中，只能在国际市场外徘徊。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市场对游戏的需求低迷。相反，20 世纪90 年代，中国的游戏厅成为许多年轻人重要的娱乐场所，展示出巨大市场潜力。根据纽约数据科学学院（NYC DataScience Academy）所统计的数据，仅在1993年、1994年两年内，中国一线城市的游戏厅每年总收入就已超过了10亿元，其中，仅北京地区就有超过3000家游戏厅，年营业额达到3亿元。此外，1994年，整个中国市场的游戏机销售和运营总额已达到约30亿元。

这些数据表明，即便是在缺少正规游戏设备的环境下，国内玩家对游戏的需求依然强劲，这也为中国日后成为全球游戏市场的重要参与者奠定了基础。中国强劲的市场需求为日后本土游戏企业的崛起铺平了道路。

随着网络游戏和移动游戏的兴起，中国企业逐渐找到了适合自身的市场定位，中国也迅速发展成为全球最重要的游戏市场之一。如今，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政策环境的改善，中国游戏行业已经成为全球市场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

在软件时代，中国电子游戏依托PC等成熟平台的内容盛宴开始崛起。

20世纪末，随着个人电脑和网吧的普及，电子游戏平台逐渐从专业设备转向了更为标准化和亲民化的个人电脑。这一时期，大量主机端游戏开始推出PC移植版，使得游戏在大众中得以广泛传播。

正是在这一时期，中国的许多“游戏大厂”开始崭露头角。尽管PC端游戏解决了国内玩家因缺乏硬件设备而无法畅玩的难题，但早期的单机版PC游戏却受到盗版猖獗等问题的严重影响，大量游戏项目难以通过销售盈利，导致中国的单机游戏市场仅在短时间内兴盛，随后陷入了漫长的低谷期。

推动中国游戏行业迈向第一个发展高峰的关键，在于网络游戏的兴起。

进入21世纪，随着网络技术的迅猛发展，在线多人游戏（MMORPG）迅速普及，并成为主流。这一时期，网络游戏采用的“点卡”模式，通过游戏时间与内容的收费机制，成功绕过了盗版问题，保障了游戏项目的盈利。这种模式的成功，使得大量网络游戏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迅速占据了市场。《大话西游》《梦幻西游》《传奇》《魔兽世界》等成为这一潮流的代表，推动了中国网络游戏的全面崛起。

这些网络游戏不仅改变了玩家的游戏方式，玩游戏也从单纯的娱乐形式，进化为一种新的社交方式。玩家通过互联网，可以与全球的其他玩家互动，建立虚拟社交网络，结交朋友、组建公会，并在游戏中共同完成任务。这种互动性和社交属性，大大增强了游戏的吸引力和用户黏性。

与此同时，社交平台的崛起进一步为游戏产业注入了新的活力，游戏直播和电竞比赛等形式通过互联网迅速传播，推动了游戏产业的多元化发展。像Twitch和YouTube Gaming等知名直播平台，不仅为玩家提供了展示游戏技巧的平台，还为职业玩家创造了新的收入来源，进一步扩大了游戏产业的影响力。

在这一时期，个人电脑逐渐成为电子游戏的首选平台。相较于主机手柄，键盘和鼠标的操作更为复杂和多样，能够支持更为精细的游戏操作。这一特点使得游戏软件开发商不再局限于研发新的硬件设备，而是专注于最大化利用现有的键盘和鼠标，以提升游戏的操作体验和复杂性，从而引领行业的发展方向。个人电脑凭借其强大的操作能力和便捷性，成为网络游戏时代的核心载体（图1）。

尽管个人电脑成为最重要的游戏设备，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游戏的普及，但随着游戏对于电脑配置要求的不断提高，一台高配置的个人电脑成为了许多玩家游戏体验上的障碍。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智能手机上的移动游戏迅速普及，进一步提升了游戏的亲民化与普及化。

智能手机的普及率远超个人电脑，且移动游戏对硬件的要求相对较低，给玩家的经济负担也更小。以《王者荣耀》和《原神》为例，根据Android Central数据，《王者荣耀》可以在一款售价不到1000元的手机上流畅运行，《原神》对设备的要求相较之下稍高，对手机价格要求在2000元左右。而相比之下，一台能够流畅运行这些游戏的高配置个人电脑通常需要5000元甚至更高。门槛的降低，使得更多玩家能够轻松参与到游戏中，在便捷之余，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移动游戏市场的迅速增长。

自2010年起，移动游戏在资本的推动下进入了快速发展期，并在2013年出现了井喷式增长。随着用户需求的增加和智能手机性能的提升，移动游戏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到2017年，超越端游，成为市场的主导力量。2021年，移动游戏市场规模占到了整个游戏市场的76.1%。虽然2022年市场份额略有下降，但依然保持在72.6%的高位，继续主导着市场的整体格局（图2）。

整体来看，移动游戏的崛起和繁荣不仅是技术进步和市场变化的体现，更标志着中国游戏行业从被动（硬件驱动时代）到在全球市场华丽逆袭（软件驱动时代）的转变。这一转变不仅使中国从游戏产业的旁观者变为全球行业的领跑者，还推动中国在全球数字娱乐领域中占领了重要地位。

行业趋势：设备便携与内容体验的双螺旋向上发展

游戏的多种形式（包括端游、页游、手游和小程序游戏等）均源于玩家的两大核心诉求：设备便捷性与游戏体验。

从数据来看，虽然近年来端游市场占比较2008年有明显下滑，但其总销售额依然保持在600亿元左右，展现出其忠实玩家群体的稳定性。相比之下，页游市场则完全呈现出衰退趋势，到2023年上半年，国内页游市场占比仅为1.64%。虽然页游在便捷性上具备优势，但其内容深度有限，生命周期较短，难以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长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