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中心的钞能力

作者: 赵春雨

当产房门轻轻关闭,世界仿佛为这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士按下了暂停键。随着宫缩的逐渐加强,产房内的气氛也变得愈发紧张而庄重。医生和护士们忙碌而有序,他们的目光专注而充满关怀,每一步操作都显得那么专业和精准。

母亲紧握着丈夫的手,每一次深呼吸都是对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的呼唤。终于,在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中,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都化为了无尽的喜悦和感动。

新生命的诞生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月子期对于母亲和宝宝来说同样重要,而一个专业的月子中心就像是为新妈妈和宝宝们准备的休养天堂。

目前,国内月子中心市场规模达到257亿元,最近5年的复合年均增长率达22.7%。到2030年,市场规模将突破1 000亿元。

月子中心这种模式,起步较晚,但近几年呈现出明显高速增长的趋势。

显然资本也嗅到有利可图的味道,头部机构高瓴资本、腾讯等先后投资了月子中心;市场玩家也很热闹,国内经营业务范围含有“月子中心”的公司也如雨后春笋般疯长,截至2022年,国内月子中心的数量约为5 012家。

但,这个行业就像是外表华丽的泥潭,一旦踏入,便难以自拔。

出现

“怀孕分娩就是如此,虽然人们都说是美好愉快的过程,怀孕很累,分娩很残忍,恢复的过程真的很难堪。” 这是韩剧《产后调理院》的台词,它尖锐地指出了生育过程中的艰辛和痛苦,以及社会对这一过程的美化。

2013年的单独二孩政策,2016年的全面二孩政策,现在的三孩政策,女性在生育问题上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而“坐月子”的传统习俗,成为了她们寻求改变和提升的起点。

随着科学坐月子理念的普及,拥有专业护理团队的月子中心,成为了解决这一需求的理想选择。

“月子中心”这一概念起源于中国台湾,当时被称作“产后护理之家”。这些机构通过聘请护士和医生,为新妈妈们和新生儿提供专业的护理服务,并定期进行健康评估,形成了月子中心服务的初步标准。

直到1999年,随着北京首家专业月子中心的成立,这一服务模式开始在中国大陆逐渐兴起,尽管最初愿意尝试的人并不多。

在月子中心成为流行选择之前,雇佣月嫂是家庭中常见的做法。月嫂作为家庭和产妇之间的“桥梁”,能够有效地缓解代际之间的矛盾。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到一位称职的月嫂变得越来越困难。

首先,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导致月嫂的工资也随之增加。以上海为例,根据大众点评的数据,月嫂的平均费用在15 000元/月~20 000元/月,而金牌月嫂的价格更是超过30 000元/月。此外,月嫂服务需要提前预订,如果实际服务不满意,更换月嫂不仅难以及时找到合适的人选,重新适应也需要额外的时间和努力,这些都是新妈妈们难以承受的负担。

因此,许多家庭开始考虑转向服务全面的月子中心。与月嫂相比,月子中心能够提供更为细致周到的服务,几乎涵盖了产后妈妈的所有需求。例如,月子中心会提供从医院到中心的专车接送服务;在饮食方面,有专业营养师根据个人情况定制饮食计划,提供上百种不同的菜品选择;在活动安排上,月子中心还提供产后瑜伽、绘画、音乐等多样化的课程,丰富产妇的产后生活。这些服务使得月子中心成为了越来越多家庭的首选。

月子中心的钞能力0

换言之,寻找一位优秀的月嫂仿佛是在追逐天空中飘忽不定的气球,既难以捉摸也不易稳定下来;而选择月子中心,则像是步入了一家气球商店,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需求随意挑选。

随着市场需求的激增,月子中心迅速发展成为一项热门的商业领域。2007年,深圳的爱帝宫月子中心成立,以其独特的独立建筑和高端服务,成为了中高端月子中心的典范。截至2023年底,爱帝宫在深圳、北京、成都等10个城市,拥有爱帝宫和月格格两大品牌共18家月子中心;2017年,杭州的圣贝拉月子中心也加入了这一行业,它通常位于豪华酒店内,以其超高端的服务和轻资产的运营模式。短短7年时间,圣贝拉便分化出小贝拉、艾屿,三大品牌合计拥有59家门店,成为了行业的新贵。

同时,资本力量也不断刷新月子中心市场。据不完全统计,2015年至今,国内月子中心投融资事件达130起,合计金额接近50亿元。

变天

月子中心走到今天,越来越多人了解、接纳,离不开女性自我关爱意识的不断增强。

数据显示,高达94.5%的受访者认同产后坐月子的重要性,而有74.5%的受访者表示愿意选择专业的月子中心进行产后恢复。

记者走访了几家月子中心均表示,在与客户沟通时,已经不再需要解释为何要选择月子中心,而是更多地讨论如何在确保宝宝得到良好护理的同时,也能让产妇得到充分的照顾和恢复。

不过,在大部分人眼里暴利的月子中心,日子实际却没有那么好过。

面临的挑战包括高昂的运营成本、市场竞争、消费者认知、政策和法规风险、生育率下降等原因,尽管有月子中心能够实现盈利,但整个行业的盈利能力并不均衡,许多月子中心仍在亏损中挣扎。

举几个例子。

新三板黯然摘牌的福座母婴,为社区家庭入宅式,济南地区客单价在6万左右,然而还是陷入多年亏损的境地。数据显示,福座母婴在2015年至2017年的净利润分别为220.27万元、-295.41万元、-621.66万元,显示出亏损趋势。2018年上半年,再次亏损310.24万元。

喜之家、喜喜母婴、大美股份相继在2015年至2016年期间挂牌新三板,希望借此提升品牌知名度和吸引投资。然而,这些公司在上市初期均面临着盈利难题,长期未能实现业绩的显著改善。

但面对经营压力和市场表现不佳,这些公司开始感受到“无效上市”的负担。在这样的背景下,喜之家和大美股份最终选择了从新三板撤牌。喜喜母婴,一度被誉为新三板上的“月子中心第一股”,也未能逃脱困境,甚至在2022年未能如期发布年报,最终在年底被迫摘牌。

更令人关注的是,今年初,喜喜月子位于上海瑞虹天地的分店发生了“跑路事件”,导致多位已经预缴服务费用的产妇在准备入住时,发现该中心已经停止运营,给消费者带来了极大的不便和损失。

一名月子中心的总经理透露,由于结婚率和生育率双重下降的压力,她决定退出月子中心行业。“我曾合作的产科医院,也因为新生儿数量大幅下降,对月子中心行业感到无望。”

月子中心面向人群和运营模式不同,但都有相似的特征:准入门槛不高,但入住率不高的话,盈利会很难。

记者将市面上主流的月子中心分为医院附属型、酒店式、独栋别墅式和公寓式等几种类型。尽管这些月子中心的形态各异,但它们普遍面临着一些共同的挑战:

高昂的固定成本:无论是租金、设施设备还是员工工资,都是月子中心运营中的主要开支。以爱帝宫为例,每个床位的租金和设备成本平均分摊下来高达50万元。即便能够实现10万元的客单价,一年的营业利润也仅能维持在较低水平。

服务多样性的需求:月子中心提供的服务范围广泛,涉及餐饮、理疗、酒店服务和育儿等多个领域,这要求月子中心在运营中必须具备多方面的专业能力。

服务标准化的难题:由于月子中心的服务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月嫂、护士和管家等专业人员的个性化服务,这使得服务标准化成为一大难题。服务的非标准化特性限制了月子中心的边际效益,也影响了其快速扩张的能力。

看来,月子中心不赚钱的原因很直接。

难,真难

经过了20余年的发展,月子中心拥有成熟的产业链条,享受过资本的追捧,可最终结果,仍是不挣钱。

以即将上市的高端月子中心圣贝拉为例,其被外界誉为“月子中心爱马仕”,戚薇、吉娜、唐艺昕等众多女星都享受过它的服务。其在杭州的分店,最基础的28天套餐起价就高达16.8万元,由于需求旺盛,客户往往需要提前半年预约。

但尽管单客价格昂贵且生意看似红火,圣贝拉却连续三年亏损。这种情况可能让人感到困惑:一个单月收入数10万的业务,怎会陷入亏损?

记者遍览招股书发现,圣贝拉带着“高奢”的标签收揽一众富人青睐的同时,也深受其累。

圣贝拉在创立之初,采用月子中心+高端酒店模式,租赁五星级酒店和独栋别墅作为服务场地,比如上海愚园、广州文华东方酒店、杭州秋水山庄、成都博舍等。

但高端酒店不便宜,圣贝拉从2021年至2023年的租赁及相关成本分别高达5 715万元、9 225万元、1.01亿元,占对应期间销售成本的31.9%、27.8%和28.5%。尽管其在财报中注明,租金成本所占百分比在持续下降,但租赁费用依然占每年收入的四分之一左右。

为了维持高端品牌形象,圣贝拉还需要在服务质量、设施、人员培训等方面投入更多资源,这导致其运营成本相对较高。

以人力成本为例,2021年至2023年,圣贝拉累计投入2.8亿元。其中,2023年人力成本分别占销售成本总额的34.3%。如此高配比的服务人员和不计成本的投入才塑造出来圣贝拉的服务体系。

还有更难的是,不断获客。

消费行业想要做下去,想要做得不累,就需要能做到两点。一个是复购,老客户认你,持续买你;另一个是转介绍,老客户认你,推荐别人买你。哪怕不需要花高额的获客成本,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客流。

有很多品牌,消失在市面上,我们可能以为“死了”,但悄悄咪咪地活成了隐形冠军,就是这个原因。但对于月子中心来说,这两个都没有,只能纯靠口碑加高营销手段。

成本一环套一环,圣贝拉只能自救。

目前,圣贝拉不只有月子中心业务,还有家庭护理和女性健康功能性食品两大衍生业务:2021年,圣贝拉集团收购广禾堂战略性进军女性健康功能性食品业务。其产品除了在电商平台的自营网店销售,还开始探索在集团旗下月子中心以及通过自有在线渠道交叉销售;上线护理业务、投资入股了杭州美华医院等,试图将坐月子这个一锤子的买卖,做成一场全链条的生意。

任何行业,有亏就有赚。如果所有玩家都不挣钱,就得考虑市场模式的问题了。圣贝拉就是变模式的玩家之一,结果还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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