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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美国当代知名儿童文学研究者杰克·齐普斯的《作为神话的童话/作为童话的神话》已是凌晨一点多,走到阳台休息脖颈,城市的夜空里隐约的星子发出迷蒙的光亮。小孩已经读大学了,她正派、善良,作为家长的庆幸感和作为一个教育者的忧虑感同时浮上心头。

所有小孩的成长过程或多或少都和童话有着关联,童话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如何影响着他们的成长,带来光亮还是制造了黑暗,这确实是一个严肃的命题。

齐普斯的这本书包含“绪论”“童话的起源”“《侏儒怪》与女性生产力的衰落”“打破迪斯尼的魔咒”“播散铁约翰的神话”“作为美国神话的奥兹故事”“当代美国神话”七个部分。“绪论”提出“童话即是神话”的观点,作者认为:“我们社会的任何一则童话,假如它想成为自然的、永恒的,就得变成神话。”社会需要标准、秩序、模式等赖以生存的规则,一则童话能成为经典童话,它必然承载着人类基本的意识形态内涵,具有集体性的表征,也就是神话化。围绕“绪论”的中心观点,之后的五章研究五个经典童话不同版本的演变,第一章揭示了童话《美女与野兽》不同版本所隐藏的父权主义与男性主义思想的变迁;第二章从社会-历史范畴探讨纺纱女性在社会变迁中女性生产力逐渐遭受遗弃的现实;第三章从迪斯尼运用电影技术和商业策略运作对经典童话进行强化父权主义的改造,探讨技术造成经典童话表面化、单一化、娱乐化的问题;第四章通过《铁约翰》与经典童话《铁汉斯》的比较,揭示新童话对男性角色在面对复杂的现实时遭遇的问题作普适化的处理,批判其意识形态上的简单化和返祖倾向;第五章则提出童话所具有的“乌托邦”的本质功能。

几乎所有文学史家都倾向于认同布鲁克斯的观点,认为文学童话始于夏尔·佩罗的《古老的童话故事》,齐普斯则认为童话最早是从17世纪中期贵族妇女们在沙龙中用来展示她们的智慧和教养的对话游戏中发展出来的。她们在谈话中讲述民间故事以愉悦听者,“童话故事的讲述使妇女们能以一种代表她们自己以及贵族阶层趣味的方式来描画自我、社会礼仪和相互关系”。沙龙童话故事在17世纪90年代风行一时,于是就有男女作家将讲述的故事写下来出版。文学童话的体制化始于此,女性通过讲述童话而被男性接受,并获得贵族和资产阶级上流成员的认可。在这个过程,童话中的父权制礼仪符码便被大大强化。这些文学童话一开始并不是为儿童讲述或创作的,哪怕佩罗的童话也不是,慢慢地这些故事开始向儿童讲述,传播道德的功能使儿童童话的意识形态更具教化性。童话的体制化使童话变成了神话。

“美女与野兽”题材的童话原型是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的小说《丘比特与普绪喀》,后来拉·封丹、高乃依和莫里哀都据此而创作了作品,其故事重心在普绪喀的好奇心上,她渴望知道自己的爱人是谁而几乎毁掉了丘比特,因此必须在与丘比特重逢前接受处罚。博蒙夫人创作《美女与野兽》关注女性的自我实现,宣扬女性人生目标的实现依赖自我克制的美德,这直接影响了杜诺依夫人的创作,她的《绿蛇王子》里则强调女性的忠诚和克制,这正是男权主义对女性所要求的品性。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对童话背后的意识形态的辨识能力,孩子阅读这样的童话,潜移默化中将会受到思想规制多大的危害。

在本书的第六章,齐普斯列举了当代众多作家因应新时代思潮的童话创作,这些作品隐含的人性光辉和飞扬的想象力为我们阅读经典童话提供了对照的视角,是全书最具启发意义的一章。

孩子在童话面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女站在凶猛野兽面前,家长和教师教会他们辨识背后的意识形态,童话的美丽树叶才能飘落于其发间。

(撰稿人:福建厦门松柏中学 连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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