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故事节点看《木兰诗》的传奇特色
作者: 卢重艳摘要:《木兰诗》是南北朝时期一首极具传奇特色的叙事诗,具有结构巧妙、人物形象鲜明等叙事艺术特色。以故事发展的节点为视角来分析《木兰诗》,将“木兰替父从军”这一核心事件作为木兰故事的关键节点,使木兰故事分为替父从军前、替父从军以及替父从军后这三个部分来分别探讨,不仅有利于了解其传奇性的历史根源,有助于教学中深度解读《木兰诗》,还可以进一步管窥其它传奇文本的奇特色。
关键词:《木兰诗》;故事节点;传奇性
《木兰诗》是部编版初中语文七年级下册第二单元的一篇文章,千百年来人们通过不同视域下的解读让我们对其有了不同的认识。笔者尝试利用故事节点解读《木兰诗》。故事节点,即在一个以某一人物或事件为核心的故事中不可缺少的几个或多个情节,这些情节是其他所有同题故事所共同拥有的,它们在文中或明或暗、或详或简,共同支撑着整个故事的发展,是分析、把握叙事文学的重要方式。利用故事节点,在《木兰诗》以及后来流传的木兰同题故事中以“木兰替父从军”这一节点为核心,从战争背景、阿爷无法征、征战胜利、弃官归乡共五个节点分别展开分析,使读者对其蕴含的传奇特色有着更为新颖和全面的认识。
一、替父从军前,背景和角色缺失对情节的推动
以关键节点为核心将木兰故事分为三部分后,对关键节点前的故事再次进行分化整理,可将替父从军前的故事分解为两个节点:战争背景与阿爷无法征。
(一)背景是传奇故事展开的前提
战争背景是“木兰故事”不可或缺的第一个节点。但有关这个节点的研究,人们对于战争的各种讨论一直有争议。诗中也仅用“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这两句一带而过,并无过多的渲染铺垫。但无论如何解释战争原因,基本都不会影响《木兰诗》中各个节点的逻辑。战争原因不重要,关键是战争发生的必然性。战起,国家需要征兵御敌,为后面木兰替父从军的原因做出了一些说明,这是为国家大义,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传奇故事的发展都是在一定的故事背景中展开,它为整个故事奠定了基础,若是没有这一铺垫,故事便无从讲起。在《木兰诗》中,显然战争背景是“木兰故事”得以展开的前提,国家因战争需要大量征兵,阿爷就在其中。
(二)角色的缺失为行动提供了可能
面对“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的现状,木兰家中却无人可去。征兵是国家需要,不得不去,不去则是不忠;但战争的艰辛、阿爷年岁已高以及家中无人可替的现实又造成了去无可去的矛盾。对故事发展来说,木兰家是一定要没有任何合适的人去的,因为但凡有一个适当的人前去,那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就变成了扰乱法纪军规的无理取闹,失去了原有的忠孝光辉。家中无人可去的现实为木兰替父从军提供了合理的依据。
故事中其他角色的缺失为情节的发展提供了机会,使得主人公或主要事件一步步向关键节点靠拢,故事情节环环相扣。
二、替父从军,传奇文本的标志性事件
关键节点,即这个故事的所有节点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个节点。在“木兰故事”的五个节点中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但最关键、最核心的还是“木兰替父从军”,显然它就是“木兰故事”的关键节点。因为《木兰诗》以及后来流传的木兰同题故事均可用“木兰替父从军并获胜”这一句话来概括。而这句话中最关键的事件就是木兰替父从军,若没有这一标志性事件,那么后面的胜利乃至整个木兰故事便不足以成立。战争背景和阿爷无法征都是为“木兰替父从军”这一标志性事件做准备,只有前两个节点成立,木兰才能顺利且合理的替父从军。第二个节点中出现了矛盾缺口,若想故事顺利发展下去就必须填补这个缺口,解决矛盾,“木兰故事”的解决方法便是让木兰替父从军。
每个传奇文本都有自己的标志性事件,因为“它是该类故事中最神奇、最引人关注的一个母体。若没有这一中心节点,整个故事就土崩瓦解了”。标志性事件是整个故事中最动人的精华,也是我们对这个故事欲罢不能的原因所在,提到它便能想象出整个故事的大致发展。
三、替父从军后,走向胜利的大团圆结局
木兰故事关键节点后的事件也可归纳为两个节点,即木兰征战胜利与弃官归乡。这五个节点以“木兰替父从军”为核心,合力构成了完整的木兰故事。
(一)战争凯旋,传奇主人公胜利的必然性
苦尽甘来,这是符合人民群众心理的必然要求,也是它作为故事发展的趋势所在。木兰参战长达十多年,这十多年的艰难困苦不言而喻,但在这过程中木兰的女子身份却从未被发现,并以巾帼不让须眉的“奇”英雄形象获得了最终胜利。若是征战失败,木兰身死,又或是战争中木兰被发现了女性身份而受到处罚,这都是民众难以接受的。因为战败后不仅尚书郎的职位无从说起,弃官归乡的团圆结局更无可能,“木兰故事”也就失去了对人们的吸引力。
传奇故事中主人公的胜利是必然的,前面主人公无论历经多少苦难都没关系,但苦难的经历一定要有转折,不能一苦到底,否则就不足以构成大众所喜闻乐见的故事。苦难可以看做是对主人公的考验,看他(她)是否具有人们历来称颂的某种品质,但苦难只是暂时的,是为后面的胜利做铺垫。
(二)回归家庭,故事逻辑的大团圆结局
木兰这一举动使她的“奇”英雄形象更上一层楼。“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志士因未能加官进爵而遗憾终生,“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而这一机会木兰明明唾手可得,却不带丝毫犹豫地拒绝了,最终选择归于平淡,回归家庭、享受亲情的欢乐,做一种没有英雄感的“奇”英雄。这是木兰的选择,也是作者的选择。木兰作为作者大力赞扬的正面女子形象,她必须用最大限度地实际行动来回应与满足作者对她的崇高表彰,所以木兰只能弃官归乡。而木兰就算没有弃官归乡,从逻辑上来说也可能问题重重,在战场上木兰只用杀敌就行,而伴君如伴虎,又要处理好同僚关系,还得时时担忧自己的身份性别被人识破,与其生活在忧虑惊恐之中,还不如早早了断,赢得时代美名。
四、故事节点对理解传奇文本的启示
《木兰诗》内容和形式上的“奇”构建了经久不衰的木兰形象魅力,故事节点则让我们对诗歌的认识更加深入。而对于其他传奇,故事节点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启示意义。
(一)认识故事逻辑的内在统一性
传奇故事内在特有的统一性,使它不需要符合生活逻辑,只要故事真实即可。如我们虽然对梁祝故事最后二人双双化蝶的情节感到惊奇,但却并没有对此质疑,相信那就是他们美好爱情的最好归宿。因为我们阅读这些传奇文本时虽然身在现实世界,但思维逻辑却在故事世界,我们在看或者听这些故事时,会下意识地给自己打一个“预防针”,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故事,故而一切都是合理的,哪怕主人公拥有如何奇特的本领或经历都不会觉得违和。《木兰诗》以及其它传奇文本中的种种奇现象便可以在此得以理解,因为它是符合故事逻辑与真实的,不需要也不能用我们现实生活中的逻辑去理解它。
(二)了解作者认知选择的建构性
作者的认知选择亦是构成文本“传奇”的原因之一,作者通过这些“离奇”来完成对故事人物以及情节的建构,最终达成自己的创作目的。这种目的可以是个人的,如将自己的渴望赋予主人公,《红楼梦》中贾母评价才子佳人的戏本:“编这样书的,有一等妒人家富贵,或有求不遂心,所以编出来污秽人家。再一等,他自己看了这些书看魔了,他也想一个佳人,所以编了出来取乐”;还有可能是希望通过传奇文本的成功创作从而展示自己的才能,使自己名垂千古。这目的也可以是面向集体的,作者拥有更广阔的胸怀,希望通过文本中塑造的这种正面形象让众人学习,从而起到教化的作用,木兰就是作者成功塑造出来以供当时及后世敬仰学习的传奇英雄人物。作者需要传奇文本来满足自己的需要,同样文本的传奇也离不开作者的精巧构思,二者相互构建并相互成全。
(三)民众普遍审美需求的重要性
民众的需要是理解传奇文本的又一重要原因,民众的市场需求会影响文本的传播供应。诗歌、故事、戏剧等最终都是让人们观赏的,要想不被淘汰,只有不断调整自身以满足需要。大团圆式的结局历来受到人民的追捧,且人们对它的喜爱却一直不减。如梅兰芳所说:“观众的好恶,力量是相当大的。我的观众就常对我说:‘我们花钱听戏,目的是为找乐子来的。不管这出戏在进行的过程当中,是怎么样的险恶,都不要紧。到了剧终总想看到一个大团圆的结局,把刚才满腹的愤慨不平发泄出来,回家睡觉,也能安甜。’”除《木兰诗》外,古代传奇中的大团圆结局不胜枚举,如唐传奇中的《李娃传》,名妓与书生历经磨难,最终圆满结合的理想结局;元代戏曲《西厢记》《牡丹亭》中的爱情大团圆;明清小说《西游记》中师徒历险取经成功的故事等。木兰故事乃至上述这些传奇文本之所以名垂千古,与它们满足了民众的审美需要有着极大的关系。
“木兰故事”从魏晋南北朝至今的两千多年里,历经了各朝流变,不仅本身极富魅力,还沉淀下了以“家国情怀”为核心的深厚文化传统。在故事节点的解读下,“木兰故事”以“木兰替父从军”这一节点为核心,同其他四个节点共同构建出了它独特的传奇魅力。而故事节点对其它传奇文本也有着不可忽视的启示意义,故事逻辑与现实逻辑的强烈反差、作者认知与故事的建构以及接受者的审美需求等都是解读传奇文本不可忽视的因素。
利用故事节点解读《木兰诗》,有助于师生深度解读文本。
参考文献:
[1]施爱东.故事法则[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21.
[2]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3]梅兰芳.舞台生活四十年[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7.
作者简介:卢重艳(2000— ),女,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主研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