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钟楼：声音里的城市历史文化记忆

山西督军府旧址由西路和东路两组院落建筑群组成，现存建筑除西路门楼和东路玉堂春建于清代外，其余均为民国时期所建。此外，旧址内还保存有清代和民国年间石碑5通和碣1方，并有古树名木多株。梅山钟楼位于督军府西路中轴线上由南向北建筑群的最北侧。钟楼建在梅山之上，是山西督军府旧址建筑群中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督军府众多标志性建筑群中最高耸独立最具特点的建筑之一。钟楼上有自鸣钟，2017年修葺后的钟楼每逢正午整点、下午六点都会发出震耳欲聋的钟声，声音响彻整个太原城。这是历史的钟声，更是太原城一代人心中泯灭不了的城市历史记忆。

历史沿革与文化阐释

梅山位于小自省堂后，是原来明清巡抚堆煤的地方，所以亦称“煤山”。清光绪八年（1882年），时任山西巡抚张之洞为了形成北高南低、靠山面水的风水格局，使其官运亨通旺盛持久，便开始在这里堆土造山，筑起高九丈、东西宽九丈、南北长二十七丈的假山。山中建有“当仁洞”“随缘洞”，最下层为会议室，名为“邃密深沉之馆”，馆名为张之洞亲笔题写，二层还建有一座亭子，亭子的圆门上方刻有“启明”二字，取自《诗经·小雅》“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启明”，星名，即金星。黎明见于东方叫启明，意为迎朝；黄昏见于西方叫长庚。煤山正面的小路旁镶嵌刻石“发华”二字，意为迎夕，即夜间赏月的意思。正面山腰为“当仁洞”，进入假山内部，洞端石壁上有3米高的“虎”字石刻，从钟楼的最上层平台俯瞰山下，有凉亭水池。

民国8年（1919年）在煤山原有基础上再度从左、右、后三面积土叠石扩大加高，改建为园林建筑，并在煤山山顶上新建西式四层钟楼建筑，作为计时台使用，起到计时报时的作用，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煤山”被改名为“进山”。同时在“煤山”前修建一座建筑，名为小自省堂（与位于今天山西饭店的大自省堂相呼应，大自省堂在后期战火中损毁）。

小自省堂建于民国7年至8年（1918—1919），是督军府的礼堂，又叫梅山会议厅，整个建筑是西式的砖石结构、中式的装饰，建筑中西合璧浑然一体。小自省堂建在石质的基础上，面阔九间，进深八间，平面呈“工”字形。前后檐七间都是上、下两层檐廊，侧面入口为西式门窗，上方设置尖形拱窗。两侧山墙上、下都设有对称的狭长的窗户。屋顶是传统的卷棚歇山式，四角各建有一座单层四角攒尖式的角楼，铺琉璃瓦顶。建筑正中挂有徐世昌书写的“自省堂”堂额，后檐悬有傅山先生亲书的“可以栖迟”横匾，匾额内容出自《诗·陈风·衡门》，意为在简陋的农舍里可以安宁地居住，表示隐逸之心。大厅内为木结构，北边设讲台，四周设圆柱，建有二层木构围廊，厅堂内具有宽阔的空间。自建成以来，小自省堂主要用于召开重要会议和接待高级贵宾。1925年作为重要接待场所，曾接待中华教育改进社第四届年会的代表：蒋梦麟、蔡元培、胡适、周作人、徐志摩、陶行知等人。1937年，周恩来曾与阎锡山多次在小自省堂洽谈联合抗日的事宜。直至新中国成立后这里仍是举行重要会议的地方。

从“煤山”到“进山”，体现着当时管理者对山西本土发展的期望，“进山”旨在改进山西，使山西进步，一是取自《论语·子罕篇》中“进，吾往也”的“进”和“譬如为山”的“山”二字，合称为“进山”，寓为前进登高的意思；二是《论语》中有“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意思是说就像在平地上堆土造山，虽然开始只是倒一筐土，但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形成山，以此来激励后人努力奋进。民国9年（1920年）进山楼扩建竣工后，11月在进山楼西侧立《山西巡抚兼提督题名碑》，至今保存较为完整。碑为青石质，碑文楷书，记述山西巡抚兼提督题名的时代和发展顺序，碑阴镌刻清顺治至民国初年山西历代巡抚及提督名单，共117人。此后在山的东侧设置碑廊，用来存放有清代乾隆皇帝“赐山西巡抚鄂弼书”等御碑两通及山西巡抚兼提督题名碑等碑刻。

碑廊厅内现存有石碑5通和碣1方。其一为《御制山西巡抚农起，奏报得雪诗以志慰》碑。碑文内容如下：

青齐报到因思豫，豫未报来晋报来。

同是节前沾雪泽，积成五寸润麰荄。

街衢粮价原平也，郊野民情实庆哉。

农起佳音农起侯，福星真是副名材。

臣梁国治奉敕敬书

碑文意思大致是：山西巡抚农起向乾隆皇帝奏报，晋地下了五寸厚的大雪，麦苗得到了滋润，使得粮价平稳，人民喜庆，乾隆欣喜以诗嘉奖农起。

其二为《赐山西巡抚鄂弼书》，碑文如下：

旬宣此初任，嘉乐副予望。

出政宜除细，移风在嘉良。

公为众官表，俭是晋民长。

保障休轻视，家声勖继芳，

碑刻上有两枚印章，上为“所宪唯贤”，下为“乾隆御笔”。碑文大意是：山西巡抚鄂弼到任不久，乾隆皇帝亲笔下诏勉励他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在办理政事时要除掉过分吹毛求疵的作风，注意嘉奖优良的官吏，秉公办事，要成为众官吏的表率；要保障山西的安全不可轻视；要发扬自家前辈的优良传统。

从留存的碑刻内容看，反映了当时朝廷对山西的关注和重视程度，也为我们了解当时山西的情况提供了重要资料。

1949年4月，在太原解放战役中，钟楼也遭受了重创，在战火中遭到摧毁，残垣断壁的钟楼成为了那段历史的见证者。目前所能看到的钟楼是在战后重新修建的，1952年省政府重新治理梅山，在原地重建了钟楼，此时正值中苏关系友好的大背景下，因而重新修建的钟楼借鉴了大量苏联建筑风格。尽管新修的钟楼为钢筋混凝土结构，但建筑风格在保留了原有特点的基础上，融入了哥特式高耸尖塔的特色，在顶端增加了具有时代烙印的红五星。

重修后的钟楼高约二十米，钟楼外表呈朱红、银白相间，形成一种里面呈红色、外围呈银色的建筑色彩风格。山间东西两路环绕均可通往钟楼，为方便登上钟楼顶端，山间小路铺设石阶。洞顶有平台三层，全石堆砌。在山顶的最高处有八米见方之平台，上建底边近四米的钟楼，一层为门，二层设有窗户，三层四面嵌有巨钟，四层为尖形钟顶。20世纪50年代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太原的最高点，登至其顶，凭栏俯瞰，太原全城景色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成为太原城的标志性建筑。1952年将“煤山”又改名为“梅山”，并一直沿用至今。现在通往山上的东西两侧月亮门上方的“梅山”二字由山西省委原书记胡富国题写。2017年山西省政府办公机构从督军府迁出，自此，这处历经千年风雨的山西“政治中心”退出历史舞台，这一重要举措充分体现了“行政办公为历史文化让路”的发展思路。

梅山钟楼的现实意义

梅山钟楼作为山西督军府旧址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形式风格和建筑结构上带有近代西方建筑色彩，但同时也保留了中国传统建筑的风格，做到了兼容并蓄，融合了东西方文化的特点。梅山钟楼位于小自省堂建筑背后，可以视为独立的一座园林景观。整个园林设计以钟楼为中心，钟楼耸立于园中，奇石假山、亭台楼阁、层层递进、引人入胜，钟楼整体的外围基座由假山石堆砌而成，高度大约有四层楼之高，上下各有一个圆拱形的门洞，底层门前宽大的平台可顺着台阶向上，游人可由此步行入内参观。钟楼的东部有攀阶而上的石梯，“之”字形交错，台阶既窄又陡，只能容得下一人上下钟楼。重建后的梅山钟楼东侧半壁亭建有一排窑洞式建筑，可以分为三层，与钟楼浑然一体，最上层为亭，匾题“天地正气”，联文“心胸开霁脱绳检，生平风义最雍容”。匾额内容出自孙中山自勉联“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联文为徐世昌撰并书。中层为窑洞式风格，外设前廊，檐下横匾题“涵养天机”，借楹联内容，不仅起装饰点缀作用，还是鼓励游客了解历史、拓宽思想、提升审美的一扇窗口，能够给当代人以巨大的启迪、切实的慰藉。下层三眼窑洞现可存放物品，也可供人们小憩。省政府搬迁后对梅山上松动的岩石进行了重新堆叠与园林绿化，此后对外开放，成为游客参观游览山西督军府旧址必打卡的景点之一。游客纷纷前来登山赏景，站在梅山平台上，俯瞰太原城风貌，看老街老巷星罗棋布、城市景观尽收眼底。山西督军府旧址1986年定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国务院核定并公布其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梅山钟楼是督军府中的最高建筑，1949年前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作为太原城的制高点，成为省城太原的重要地标性建筑。随着城市发展进程的加快，尽管无数高楼大厦崛起，都难以遮掩梅山钟楼特有的宏伟气势，特别是钟楼顶部直径两米的大钟，每到正点都会发出洪亮悦耳的钟鸣声，仿佛在告诉市民它一直都在，一直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发展。

一座城市的延续，在某种程度上是这座城市文化记忆的延续。梅山钟楼以物质文化遗产的形式承载着一个族群、地方、城市的人文历史、风俗民情以及不可再生的历史记忆。市民们可以通过触摸遗留下来的建筑遗迹直接感受城市的变迁，也由此读懂一座城市的历史，进而形成对一个城市的本土文化认同和价值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