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蜀道文化出版工程《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首发式暨荔枝道学术研讨会纪要

摘 要：2024年6月，蜀道文化出版工程阶段性学术成果、“蜀道文库”系列出版成果《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正式出版。6月28日，《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首发式暨荔枝道学术研讨会举办，发布荔枝道文化保护最新学术成果。与会专家学者就探寻古蜀道荔枝道历史脉络、加快蜀道合作申遗进程、挖掘发挥蜀道文化意义和多重价值、探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创新和赋能文旅产业融合发展等内容进行交流发言，为下一步工作推进奠定了重要的学术基础。

关键词：蜀道申遗；荔枝道；文化遗产保护；文旅融合

为深学笃用习近平文化思想，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来川视察的重要指示精神，推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创新，加快蜀道合作申遗进程，由川、陕、甘、渝蜀道沿线地区及相关高校、研究机构和出版单位联动实施的“蜀道文化出版工程”，于2023年10月正式启动，目前已取得阶段性学术成果。2024年6月，“蜀道文库”系列出版成果《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由巴蜀书社正式出版。为将此重要文化成果尽快落地发挥价值，2024年6月28日，在蜀道荔枝道核心地段重庆市梁平区百里竹海梁山驿内，举行《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首发式暨荔枝道学术研讨会。川渝两地专家学者齐聚一堂，共同探寻荔枝道前世今生，见证荔枝道文化保护成果，共商荔枝道的保护传承发展大计，致力挖掘发挥蜀道文化意义和多重价值，为加快川陕甘渝合作蜀道申遗进程，推动文化遗产保护利用创新、推进文旅产业发展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本次学术研讨会，四川大学、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和中共梁平区委、区政府作为指导单位，由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省地理学会历史地理专业委员会、中共重庆市梁平区委宣传部、重庆市梁平区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主办，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巴蜀书社、重庆双桂农文旅发展集团等单位联合承办。

开幕式上，梁平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曹玲，重庆市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重庆史研究会原会长周勇，巴蜀书社副总编辑王群栗作了热情洋溢的致辞。梁平区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曹玲指出，荔枝道作为蜀道的重要组成部分，贯穿川、陕、渝三个省市。2015年，蜀道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列入世界遗产预备名录。目前，川、陕、甘、渝三省一市正在携手推动蜀道申遗。南宋学者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梁山军北十五里之高都山，有“高都驿路，乃天宝贡荔枝之路也”，梁平区是历史上唯一明确记载有荔枝道过境的区县。千里荔枝道，一径通三省，荔枝道在梁平境内贯穿七个乡镇街道，沿线文化遗产丰富，至今仍保留有驿站、摩崖石刻、桥梁等众多历史文化遗存。重庆史研究会名誉会长周勇说，荔枝道原名洋巴道（洋州到巴地），位于古蜀道的最东段，是从汉中西乡县（古属洋州管辖）子午谷南口翻越大巴山进入今川东和重庆境内的主干古道，因唐朝天宝年间从四川向长安运输荔枝而得名。这条道路对促进北方关中地区与四川盆地东部的人员往来、货物流通、民族融合、文化交流等发挥了“脐带”一般的输血滋养功能。巴蜀书社副总编辑王群栗在致辞中表示，巴蜀书社作为西南唯一古籍出版社，将充分发挥自身优势，联合蜀道研究方面的专家学者，一起全面挖掘、整理、研究蜀道文献，着力打造“蜀道文库”，持续推出蜀道文化系列出版成果。开幕式上，与会领导、专家、学者共同见证了《蜀道方志集成·荔枝道卷》首发、捐赠和百万青少年走进古蜀道启动仪式，发布了万梁古道（北线）、荔枝古蜀道、万梁古道（南线）、猎神三巷—明月峰—龙胜—猎神三巷 、虎城猫儿寨红色徒步环线等五条古蜀道行走路线。

随后举行的荔枝道学术研讨会上，来自川渝两地高校、文史研究学会等单位的专家学者紧紧围绕蜀道申遗、荔枝道与沿线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梁平在川东历史上交通枢纽地位等三个方面开展深入探讨。

蜀道申遗2007年已开始相关准备工作。2012年10月，保存最完好的蜀道金牛道广元段，成功入选“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申报世界文化线路遗产。2013年11月，国际权威专家考察蜀道后郑重建议将其申报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遗产。2014年6月，为了蜀道申遗的完整性，将荔枝道、米仓道也纳入蜀道申报世界遗产范围。2015年，泸州市合江县将长江及其支流流域的古荔枝产地及荔枝纳贡道路列入“蜀道”申报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范围。2015年7月，经第39届世界遗产大会审议，蜀道成功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取得了正式申报资格。2016年4月，四川省政府成立蜀道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申报工作领导小组，时任省长尹力亲自挂帅。2016年9月12日，四川冲刺蜀道申遗，提名地包括金牛道、米仓道、阴平道、荔枝道四条古蜀道及相关区域，但一直都没有将川江蜀道纳入申遗之列。

本次学术研讨会上，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谢元鲁首次提出把川江蜀道列入蜀道申遗名录的建议。谢元鲁提出，现在的蜀道概念是指北五（陈仓、子午、褒斜、傥骆、阴平）南三（金牛、米仓、荔枝），穿越秦岭、巴山的陆上通道。目前的蜀道申遗范围主要是依据陆路通道进行，但蜀道申遗还应该再加上川江三峡蜀道，共为九条，才能形成完整的蜀道水陆体系。川江蜀道西起宜宾，东至宜昌，由成都沿岷江而下，至宜宾即进入川江蜀道。川江蜀道历代名人，如扬雄、玄奘、李白、杜甫、陆游、范成大等均由此出入巴蜀。他们留下诗文无数。李白诗“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杜甫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范成大《吴船录》、陆游《入蜀记》等均是对川江蜀道的文学记录。川江蜀道在政治、军事上重要性突出，历代王朝统一中国的战略，无不首先占据巴蜀，然后从川江蜀道顺流而下，过三峡后或向北进入中原，或向东控制吴楚之地。如三国时诸葛亮的隆中对，西晋灭吴，金国、蒙古与南宋争夺四川均是如此。即使战场主要在秦岭、巴山的陆路蜀道，但其战略目的仍是占领四川后控制川江蜀道。川江蜀道在经济与文化交流上也非常重要。杜甫《夔州歌》写道：“蜀麻吴盐自古通，万斛之舟行如风。”四川与重庆历史上重要事件，如清初湖广填四川、清末川盐济楚、抗战期间转移大后方、川军出川抗日等的主要交通路线也是川江蜀道。川江三峡航路文化遗存丰富，如梁平双桂堂、涪陵白鹤梁、丰都鬼城、忠县石宝寨、奉节白帝城、秭归屈原祠、兴山明妃村、宜昌三游洞等。此外沿途还有极其丰富的民俗文化与非遗文化载体。目前已成功申报道路类世界文化遗产案例的特点，均是在道路沿线重要节点上存有众多的文化遗产，法国西班牙的圣地牙哥朝圣之道，日本纪伊山佛教圣地与参拜之路，以及我国丝绸之路均是如此。在这方面，川江蜀道的优势十分明显。川江蜀道纳入申遗，有利于成渝双城经济圈的文化共建，有利于巴蜀文化的均衡发展，还可以把湖北省也纳入蜀道申遗联盟之中，增加申遗成功率，把蜀道申遗推向新的高度。建议重庆方面向文化部提出，把川江蜀道列入蜀道申遗名录之中，以保持蜀道体系的完整性，提升蜀道的文化价值。

关于蜀道研究，目前更多地是从历史、文学、考古等方面进行探讨，很少关注蜀道题材的艺术价值。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成都画院原院长、四川省书学学会会长田旭中认为，蜀道绘画艺术直观生动地再现了蜀道的历史变迁和人文活动，应当纳入蜀道文明的整体考察之中，并予以足够重视。他以反映唐代明皇幸蜀、清代湖广填四川和抗战时期所绘蜀道图及近年来与“蜀道”相关的艺术创作活动为例进行分析，指出蜀道的历史文脉为美术创作提供了丰厚的素材，值得美术工作者去挖掘其中的故事，进而寻觅、展现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面貌。同时，田旭中还对蜀道文明、蜀道申遗研究提出了三点建议：一是坚持宏观考察研究，把它放在整个中华文明的历史发展进程之中去考量。二是坚持整体考察研究，将川江蜀道纳入整个蜀道文明考量，以调动各省积极性，提高申遗成功率。三是坚持多维度考察研究，从地理、历史、军事、人文、经济、文化、民俗等诸方面对蜀道文明进行研究。

关于蜀道荔枝道与沿线经济社会发展的关系，传统观点多强调涪陵县是荔枝道的起点，荔枝道的线路走向也存在争议。本次学术研讨会上，众多专家提出了许多新观点。

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研究会会长李永明指出，《元和郡县志》《太平寰宇记》记载涪州乐温（今重庆市长寿区）盛产荔枝且“其味尤胜诸岭”，而对涪州辖县涪陵、武隆、南川只字未提荔枝，足见乐温是唐朝和北宋前期涪州荔枝的最佳产地，理应是天宝年间涪州岁贡荔枝的首选贡地或唯一贡地。南宋出现的涪陵妃子园，当时即受到学者质疑，祝穆《方舆胜览》便引用《涪州图经》以“相传”二字定性；当代史学大师严耕望《天宝荔枝道》则认为“盖好事者为之，非真其地”。南宋孝宗淳熙四年（1177年），离任四川制置使的范成大泊舟乐温时见到的“山林妃子园”，应当是天宝间岁贡荔枝的贡园；而后起的涪陵妃子园，当是一个纪念园。

成都大学文学新闻学院原院长、教授，成都天府文化研究院院长谭平从蜀道文化传播的角度进行了分析。他认为，中华文明旺盛生命力的活水之源，是辽阔地域产生的多元一体格局，其中的重要纽带之一便是水陆蜀道。天宝荔枝道关涉的杨贵妃喜食荔枝、唐玄宗和朝廷派快骑往返千里将荔枝新鲜送到长安之事，与安史之乱和唐朝盛衰没有关系。我们必须区分可靠的历史记载和后人个性化借古讽今的抒怀诗词。大一统国家的和平年代，地方特优上贡朝廷，作为一种制度和活动，在古代对于多元一体的中华文明的维系和发展，其积极意义远远大于其负面影响，天宝荔枝道也不例外。关于荔枝道的当代价值及表达，谭平总结为“六个一”，即一段旷世奇缘、一骑绝尘画面、一种千年佳果、一条浪漫驿道、一组抒怀诗词、一个大唐传奇。他认为，蜀道的内外传播，应以对内建立文化自信、对外打造“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为目标，体现更多基于史实、正确解读的令人向往和仰望的元素。

关于荔枝道线路及其走向，近年来学术界仍然存在不少争论。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历史文化学院教授李勇先以《制造荔枝道：历史时期荔枝北运与荔枝道线路新说》为题作了汇报。李勇先认为，荔枝是我国南部具有悠久栽培历史的著名果树，后来才引种到世界各地。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是最早关于荔枝的记载，称其为“离支”。四川是荔枝重要产区，《华阳国志·巴志》载：“东至鱼腹，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极黔、涪……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支。”这是巴地出产荔枝的确切证据，说明巴蜀栽培荔枝的历史相当悠久。从汉代开始，岭南、福建等地所产荔枝就已经开始北运长安，时人掌握了“筠奁”封印、篮络贮大合“密封”、用巨竹凿开一穴置荔枝并用竹箨裹泥封固以及整颗荔枝移植等方法和技术（如“闽中岁进荔枝多连树木”），荔枝保鲜时间至少能在半个月以上，甚至“借竹生气滋润，可藏至冬春，色香不变”。目前不少关于荔枝道产地、线路走向等说法往往附和唐代白居易《荔枝图序》“（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的观点，认为线路和走向必然是设计为从原产地出发，三天三夜内送达长安；但这并不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四川省历史学学会理事、南方丝绸之路研究中心主任赵晓东在会上针对荔枝贡地和线路走向提出了新观点。他认为，四川盆地蜀道中的水道可运用“卌形蜀道”的循环运输原理来说明，指出从川江干流重庆段上溯嘉陵江—渠江—州河—后河，通过万源市大横山处短距离“陆桥”，与秦巴山区汉江支流任河相连，巴蜀物资与陕鄂物资可互联互运；并首次提出研究蜀道应该研究水道或水陆两道并行研究。他表示，唐代巴蜀长江沿岸泸州、宜宾、长寿、涪陵等出产荔枝的城市，通过上述循环水道交通原理，将荔枝树整树船运，待到达终航点时摘果飞骑，两日内便能以鲜荔枝形态送达长安。赵晓东认为，北宋文人文同《谢任泸州师中寄荔枝》一诗，是泸州荔枝翻越大巴山、新鲜送达陕西洋州的珍贵史料。赵晓东据此提出“泸州荔枝道”之说。自古以来，泸州及其下辖县荔枝产量大，今占四川、重庆产量的90％以上，有石刻文物和南宋文献《江阳谱》为证；最近又发现了两片野生荔枝林，这为荔枝翻越大巴山入贡长安一说增添了新佐证。

关于梁平历代交通发展情况，以及其川东交通的枢纽地位，相关专家学者也发布了最新研究成果。梁平区文管所原所长杨贤毅梳理了梁平历代政区沿革变迁以及梁平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交通情况及其作用并进行详细论述。四川大学教授、蜀道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委员王小红呼吁蜀道研究要注重时空性和系统性，深入挖掘蜀道文化的内涵与当代价值。她认为，历史时期，蜀道对蜀地内外人员、物质、知识、思想等资源互惠和持续交流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很早就进入历史书写中。作为“川东咽喉”的梁平，不但是蜀道荔枝道和小川北路的交汇处，而且有四通八达的道路通往邻近地区。历代史料的记载和行旅的文学艺术书写，揭示出梁平天赋异禀的自然资源——“三山、两槽、一坝、六水”和得天独厚的人文资源——丰富的粮食特产、繁荣的文化艺术等，成为梁平深厚历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次学术研讨会成果丰硕，许多专家、学者首次发布其最新研究成果和学术观点，为包括荔枝道在内的蜀道申遗和文化遗产保护、蜀道文旅融合和乡村振兴，奠定了重要的学术基础。

作者：四川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特约研究员，四川大学历史地理研究所所长、历史文化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