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棋王古克什
作者: 黄舸印度医生拉吉尼坎塔和妻子帕德玛经常在家里下棋,他们的儿子古克什总是坐在旁边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被眼前的黑白世界深深吸引。拉吉尼坎塔回忆说:“他对这些棋子非常着迷。”
2024年12月,在新加坡进行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赛中,18岁的古克什与上届冠军丁立人激烈对决。经过14局鏖战,古克什以7.5比6.5战胜丁立人,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世界棋王。拉吉尼坎塔认为,儿子的成功有偶然性。这位外科医生和妻子从未想过儿子将会成为世界冠军。拉吉尼坎塔解释说:“我们从来不觉得他是个天才。不过,学校的老师和国际象棋教练告诉我们:‘这孩子很有天赋,你们应当有更高的期待。’”
古克什来自印度南海岸城市钦奈,2024年4月,他在加拿大多伦多进行的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候选人赛中,战胜多名世界排名更高的对手,以5胜1负8和积9分的成绩夺冠,获得了向中国棋手丁立人挑战的资格。
古克什在青少年时期曾经打破一连串纪录,击败丁立人或许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在11月的国际象棋慢棋赛世界排名中,状态正佳的古克什位列第5。丁立人因感觉身心疲惫,休战9个月,排在第23名。自从2023年4月成为世界冠军以来,丁立人只参加了44局慢棋赛,从2024年1月到与古克什对弈前,仅拿下了1局慢棋赛的胜利。
丁立人在赛前接受采访时坦称:“我担心自己可能会输得很惨,但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在11月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丁立人承认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不过他强调自己内心平静,会复盘以往表现上佳的比赛,从中寻找灵感。此前,丁立人在双方慢棋对弈的历史战绩占优,两胜一平,他在世界国际象棋联合会的最高等级分为2816分,也高于古克什。

比赛于2024年11月25日开始,战至12月12日。这是此项赛事首次在两名亚洲选手间展开,比赛进行得异常激烈。丁立人先下一城,取得了开门红,随后双方展开拉锯战,从1.5平战至6.5平。最后一局比赛,经过4个多小时的较量,古克什在残局阶段把握住机会,夺得了胜利。
古克什从7岁开始下国际象棋,在各个年龄段的青少年比赛中赢得了一系列冠军,年仅12岁,就成为历史上第二年轻的特级大师。2024年9月,古克什在匈牙利布达佩斯进行的国际象棋奥林匹克团体赛上随印度队赢得两枚金牌,并以个人的优异表现,成为世界国际象棋联合会等级分超过2750分的最年轻棋手。
古克什认为,年轻既是自己的优势,也有可能成为短板。丁立人对这个印度少年的评价很高,赞扬他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得非常成熟。在新加坡媒体《海峡时报》的一篇报道中,丁立人表示,新生代国际象棋选手往往无所畏惧,“许多2000年后出生的棋手敢打敢拼,愿意尝试上一代棋手没有尝试过的不同策略。”
印度国际象棋特级大师威西努·普拉桑纳是发现古克什的伯乐之一,2017-2023年一直担任这位神童的教练。古克什就读的小学以培养国际象棋人才闻名,在威西努举办的一次小规模集训期间,古克什引起了他的注意。威西努透露,除了提升国际象棋技艺之外,他希望古克什能够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
威西努说:“我们讨论了很多与国际象棋无关的东西,比如心态,或者运动员在极限状况下的行为方式。我们经常聊美国自由攀爬运动员亚历克斯·霍诺尔德的事迹,以及许多极限运动员希望保持怎样的心态。我总是向他强调,国际象棋技术并不复杂,比赛中没有绝对正确的技术,重要的是根据形势自由地发挥。棋手之间最大的差异并非技术,而是心态,良好心态有助于棋手发挥出最佳水平。”
古克什的父母从来不干预儿子的训练,只在生活中为他做好后勤工作。在征得古克什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威西努尝试了自己的方法:在古克什成为特技大师前,这位教练不允许他使用任何电脑辅助软件,目的是鼓励他独立思考。
拉吉尼坎塔表示,国际象棋对他的儿子产生了巨大影响。他说:“古克什小时候非常顽皮。他是独生子,有时候特别任性,想要什么就非得要到手。他以前总是发脾气。自从接触国际象棋以来,他变得细心、冷静和有耐心。这项运动改变了他。”

国际象棋比赛需要棋手集中注意力,因此很容易身心俱疲。在世界冠军赛的历史上,最长的单局比赛发生在2021年,对弈双方是卡尔森和涅波姆尼亚奇,比赛时间达到了7小时45分钟。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卡尔波夫与卡斯帕罗夫之间的比赛被称为“莫斯科马拉松”,5个月里共进行了48局比赛。卡尔波夫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那段时间他的体重减轻了10公斤。
出于对国际象棋的热爱,古克什曾经在16个月内辗转于13个国家,参加了30项赛事中的276局比赛。在没有比赛的日子里,每天上午10点到下午5点,古克什在威西努的指导下训练。威西努认为,这种磨炼对古克什的成长很有帮助,“对任何棋手来说,国际象棋世界冠军赛很可能是他们能登上的最大舞台。面对压力,古克什一直表现出色,能够在巨大压力下保持头脑冷静,发挥出高水平。”
有趣的是古克什在新加坡的聚光灯下保持冷静,他的父母却相当紧张。帕德玛透露,她从来不看儿子的比赛,只等待比赛结果。拉吉尼坎塔补充说:“我们内心忐忑,却无法完全远离比赛,感觉有点像捉迷藏。我每隔半小时或1小时会看一眼,看看他处于什么样的形势。”
为了参加国际象棋比赛,古克什在父亲陪伴下走遍了世界各地。拉吉尼坎塔说:“我们每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参加比赛,他妈妈几乎没时间陪我们。这是令我们感到遗憾的一件事。除此之外,我们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我们很幸运。”
威西努表示:“古克什的成功几乎无法复制。如果想成为一名像他这样的国际象棋旗手,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牺牲正常的童年、正常的校园生活和社交生活,放弃所有其他兴趣,一门心思提高国际象棋水平。”威西努强调,古克什能够赢得成功,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我早就知道他能在国际象棋界成就一番事业,不过,他的表现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古克什正在追随曾经5次成为世界冠军的维斯瓦纳坦·阿南德的脚步。阿南德也出生于钦奈,是印度历史上的首位国际象棋世界冠军,曾经在2007年到2012年连续四次成为世界棋王,现担任世界国际象棋联合会副主席。35岁的威西努说:“古克什希望接阿南德的班,这是我们这一代棋手想做却未能做到的事情。如果古克什能够让印度国际象棋重返世界之巅,那就太棒了。当我回首往事时,心里会想:‘那就是曾经跟着我训练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