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过年吃肉
作者: 清风徐
多次看到这样的短视频 :《春节序曲》最悠 扬的那部分响起,乡村小院,红灯笼在纷飞的雪 花里摇曳生姿,春联,福字,都端庄且自带喜气。 室内陈设简陋,朴素的笑脸交融着厨间的热气腾腾,大家互相碰杯、祝福,画面里还传来春 晚年轻的主持人亲切无比的话语及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这是我记忆中过年的标准模样。
那个热气腾腾的厨间,要有浓浓的肉香, 要张扬,要肆意,要彰显富足,要应和喜气, 要对抗严寒,要补给一年到头的辛苦。那时候 尤其对吃肉神往无比,有神往的日子,就是奔头。

记得某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七八,大人都忙 年,小孩儿们就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室外胡 同里打雪仗,抽冰尜(尜读“gá”,类似陀螺), 滚轮圈,打弹弓,打出溜滑……脸蛋冻成“山 里红”也乐此不疲,兴趣盎然。那时我八九岁, 弟弟七八岁,表弟、表妹依次比我们小一些。 那天,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大姑就扯着嗓子 喊我们几个回去。我们一开房门,冷暖交汇, 一股热气涌出,随热气冲进鼻腔的还有浓浓的 肉香。大姑放好餐桌,将四只碗排一排,我们四个,就像现在的多宠物家庭,各有各的饭碗,互相不争、不抢、不打架,齐刷刷埋头 吃。大姑说 :“过年啦,肉管够。” 我之所以在多年以后还如此清晰地记得 这场景,是因为那时候家里是真穷,大姑是看自行车的,数九寒天也是每辆收 1 角钱, 大姑父是砖厂工人。在 20 世纪 80 年代能敞开肚皮吃肉,无论如何也是一页华彩的篇章。如今我们都 50 岁上下了,每当春节团 聚,弟弟看到家里餐桌上的肉还是会两眼放光,过年就像一种归来,归来的他仍是那个少年! 如今传统的东北人家,过年尽可能不去 饭店吃饭,在家里相聚才自在,才像过年,各种吃吃喝喝的年货也早早备足,从酒水饮料到 蔬菜调料,从零食水果到足够让心里踏实的猪肉、羊肉等。有些年纪稍轻的,不屑于在这上头耗费 精力,只是预备点儿熟食,待客来时再烧几个菜, 不必过多操劳,无可厚非。但老一辈的人,过年 情结依然浓重,现成的熟食哪行?必得亲力亲为, 且各有神通 :有的弄来几只小笨鸡,每只都斩成 小块分装好,用时方便 ;有的早早“组团”在乡 下寄养了猪,进了腊月便杀猪分肉 ;还有的将来 自草原的冷冻牛排、羊肉片当成礼物,亲朋间彼 此分享。
明明知道每餐吃不动太多肉类,但年前至少 得炖一锅肉,像仪式一样不可或缺。汉族人家以 猪肉为主,用最大号的焖罐,把处理好的猪肘、 猪蹄、猪心、猪舌、猪尾投进去,若有猪肠、猪 肚需得另行置灶。黄酒、姜片、大葱、酱油必不 可少,再加些八角、桂皮、香叶、草果、丁香、 白芷、白蔻、小茴香这类辛香料,会让肉香的层 次更丰富。烧开以后调成文火,香气便在空气里 弥散开来,入户门都挡不住,飘入电梯间,进来 的人直呼 :“小二,上肉来!”
如今人们吃肉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粗暴”, 这一锅肉只需每样切几片,拼装成一盘就好, 再配上一碟蒜泥,味道不减当年。煮肉的老汤 还可以派上大用场——炖酸菜,酸菜需要厚重油 水,我若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是不是油腻了这诗句?可我真心觉得是恰到好 处呢!
此刻窗外天寒地冻,快过年了。打开音响, 静静地聆听《春节序曲》那段抒情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