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风雅趣之点菜

作者: 郭艳文

8 年前,我曾为央视《信中国》栏目撰稿, 结识了总撰稿人周超。老周那时 30 岁出头,风 华正茂,国家二级编剧,是定居北京多年的高 邮人,虽然他五大三粗,酷似北方人,却有一 颗江南人的细腻之心。一来二去,我俩成了挚友。 除了写剧本外,老周另一个拿手绝活是点 菜,北京哪家餐馆的味道好,哪家的菜式平庸, 全部了然于心。承蒙他的点拨,我领略到“民族” 饭店的菜品口味极佳,百吃不厌 ;北新桥和前 门的卤煮味美汤浓,香气喷人 ;到护国寺的“富 华斋”吃饽饽一定要点一份豌豆黄,那里延续 了老北京的民间做法,豆子未经罗网过滤,保 留了粗颗粒,豆味更香浓悠长,另外还有京城几近绝迹的果子干也值得一品。

老周也是位尝遍各省市驻京 办餐厅美食的老饕。在国家大剧院 后面的“北京宜宾招待所”里有正宗的 川味,其出品的藤椒牛舌纹理漂亮,椒麻味 儿独步于时 ;李庄白肉薄如蝉翼,肥而不腻 ; 另有外皮酥脆、内里嫩滑的酒都肥肠,搭配 辣味厚重的蘸酱,入口后馥郁久久不散。“贵 州大厦贵州厅”里的酸汤鱼火锅滋味醇正, 若能接受,也可点一盘凉拌折耳根,嫩脆爽口, 回甘带芳香。国贸的“那兰酒楼”既有风味 独到的桂菜唱主角儿,亦有一些口味清淡的 粤菜做陪衬,特别是餐馆里用广西产的鸡做鸡汤,味无臊气,鲜美异常。去年我和老周 约两位制片聊项目,因为都是年轻人,他把 饭局选于此处,点了螺蛳粉猪爪汤底的火锅, 煮田螺塞肉,令我等食指大动。老周吃螺蛳 粉火锅亦有一套讲究,其间,酸笋、毛肚、 炸蛋等食材皆可随时入锅,唯独粉条要等到 最后放,问其原因才知,若早下了,粉会黏底, 一锅尽毁。

在我看来,会点菜的人总是带着一丝风 情和一份善解人意的,他们精通世故,情商 颇高,善于挖掘美好,还有能统揽全局的能力。 点菜时也会很有趣的事情出现。记得 10 多年前我在美国洛杉矶读研,听美国室友提 起,某天课后,她和另外两个外国同学去学 校边上的某家中餐馆吃饭,他们是没怎么吃 过中国菜的,抱着 1 本菜单斟酌了半天,最 后 3 个人各点了 1 份扬州炒饭。待服务员把 3 个大盘子端上桌,他们看到每盘炒饭大约是 够分四五人的量,都惊得目瞪口呆。大概也 是那家中餐厅的扬州炒饭做得滋味寡淡,3 人 最后把餐桌上的 1 瓶塔巴斯科辣椒酱(一种 万能程度等同于“老干妈”辣椒酱的美国辣椒酱)狠狠拌入了饭里,才勉强把整盘炒饭塞 进肚皮。

西方人用餐讲究个体性,一人一食,不管 与谁共餐,只需考虑自己的喜好即可。中国人 的餐饮文化里头却包含了分享与迁就,更有道 家所谓的克制,点菜时首先得询问对方有无忌 口,以示尊重。此外还要权衡用餐人数,既不 一味追求繁复奢华,也不抠抠搜搜,吃得捉襟 见肘。口味上,更要兼顾众人,酸辣甜咸,各 有所爱。

若是家庭聚餐,自然要点些老少皆宜的大 众菜 ;若是商务宴请,便得讲究些排面与格调。 至于对象,也是因人而异,如与老友相聚,不 妨点几道记忆中的家乡菜,唤起共同的回忆 ; 而与初见者用餐,则可提前询问对方喜好。我 的感觉是中国四大菜系里,鲁菜为贵族菜,川 菜为百姓菜,粤菜为商人菜,淮扬菜为文人菜。 选择餐厅和点菜时,也可以此作参考。

点菜还需掌握应时这一要领,也要考虑所 选菜品食材的地域性。比如在北京的上海餐馆 点清炒虾仁或响油鳝丝就是不懂行的做法,北 京为内陆城市,自然很难有新鲜的河鲜。 不过,像我这种不愿在点菜上花心思的懒 人,通常要么在“大众点评”上查找推荐菜, 要么将点菜这一大权拱手相让给 共餐的同伴,或者索性去 不用动脑子、厨师做啥 就吃啥的餐厅。我家 附近的五星级酒店 里有一个很不错的 自助餐厅,环境优 雅,菜品相当,这些 年只要涉及小型的私人 聚餐,我都会安排在那里, 如此,既不担心预算超支,也不 用在每个人的口味偏好之间做权衡定夺,省时 省事,何乐不为? 钱钟书曾在《吃饭》一文中写道 :“可口好 吃的菜是值得赞美的。”而那些能在眼花缭乱中 挑选出征服你味蕾的美食的人,必是有着有趣 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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