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有风的薄衣(五章)

作者: 楚槐序

在庭院的上午

山的脊背在放松——

阳光顺势,摘下了林中的雾气,转眼间,上午如镜子般明亮。木质的旧桌椅,看护着庭院的领地。

我在门前落座,细细欣赏天空中,几团擦拭过灰雾的白色餐巾。

小窗口被光线堵住了嘴巴,门前的风声蠢蠢欲动,想要去招惹远处的森林。

桌面上,杯子从我的右手边起身——水的心脏悬停空中,口渴发生了,但并不是迫切的渴意。

流淌的声音走动起来,走向喉咙的无人之境。我的目光捕捉了杯壁的面部,像玻璃一样看守着自己。

傍晚的瞬息

落魄的帘子虚掩着——

光线在外边流浪,如同弃物。

窗户并未收获风的语言,它投入到对寂静的整理之中。

经过双手拨弄以后,垂帘睁开眼睛,缝隙跑了出来,轻易就把一种不可言说的壮美泄露。

——夕阳坠落为远山的耳坠,微风一如既往,在庭院里轻轻拂袖。

房屋的阴影里,脚步们像入室行窃的小偷,轻声把履迹安放在地板上,屏着呼吸走动。

静置的木板,仍在时间的晦暗里坐着。齐腰处,有着等人撩动的把手。

木门忽然转身,灰尘如雨滴般掉落,产出了绵长的咳嗽。

湖边阅读

清风为你推开一扇午后的门,树枝上,悬挂着丰沛的光影。

——纸张的情绪流淌起来,你在湖边翻书,像一位赏识它的伯乐。

微风近乎于无——

你维持着阅读的姿势,仿佛一段默剧正在发生。

现实淡化下去。而场景如密雨走来,另一个叙事空间,在暗中已经搭建好了。

整个下午,你在宋体成群的纸上游泳,生活陈旧得像是一件被闲置的物什。

黄昏庭院

从早晨的雾色奔波到傍晚的霞云,显然,夕阳已经乏力。

无可奈何,只好指挥着一群落草的光线撤出了森林。

连绵的群山一脸不满,面色阴沉下去。树木们摇动枝条,仿佛在表达着某种抗议。晚风如和事佬,赶忙递来了一幅油彩场景。薄雾缓缓升起,天空中隐隐透露出微凉的月明。彩霞愈发面红耳赤了。吊脚楼上,屋檐色泽暗淡,不远处,田野正在等候脚边的虫鸣汇聚。

两扇失落的杉木门,仍然卧在门槛上沉思。我的心,像是顽固不化的山影。

天空早已是年老色衰了,暮色仍在持续推进。

在黄昏的庭院里,世界仿佛拥有了一种忧伤的情绪。

栏杆上,白衬衫被晚风吹皱的样子,像极了河水里,波浪推搡的霞云。

月光夏蝉

蝉鸣密集,仿佛含冤的人,在叙述着冤屈。空山,交由月光审理。

夜晚,仿佛一件无从下手的悬案,那斑斑疑迹,都沉睡在,它那暗含幽秘的身体里。

河流随波而逝,在风声中张望的草丛,在蠢蠢欲动的边缘,举棋不定。

黑夜用墨水编织的衣袖,被一处灯火扯破了。月光与山水对簿公堂,为蝉鸣伸张正义。

天空临危不惧,大地一锤定音。夏蝉,是老树上一个饱经丧乱的思想者,一座贯穿整个夏日的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