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衾犹有旧时香(组章)

作者: 月色祥和

兰衾犹有旧时香

兰花,是绍兴市的市花。

兰渚山半个月亮爬起来,山路勾勒出一幅水墨画。路向悬崖,在破岩中觅得白石先生遗落的一笔芬芳。襁褓中的婴儿,比起盆景园里的平凡,她是一株草兰。在风霜雨雪之下,我的一生,犹如一只奔跑的岩羊。

兰叶被轻风吹动,别过头去,抿着嘴笑,调皮得很。看到她与水珠那样撒欢,我的情绪也被沾染了进去。我额头上的皱纹,每到一处,就多几圈。我静下来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赏兰听雨。在兰叶的尖尖上,念我的是我的爱人。我将兰花把人世拥抱。

有一天,一个同事把我的一盆兰花打翻了。他说,碍眼。从未红过脸的我,红了脸,心里像割肉似的痛。那个同事对此不屑一顾:“不就是一盆兰花么?”面对嘶哑的喉咙,我像极了一只贪婪的扩音器。从此,我就多了一个心眼,让这盆兰花离那个同事远点。无论我走到哪里,牵挂的总是那一盆兰花。

当我退休的缰绳勒紧,她嫣然地笑了。我想,她真有灵性。笑我一匹野马终于收住了蹄子。

兰花的境遇,成为我的镜子。

在曹娥江口门上轻轻划了一条线

大禹用科技神斧延续治水的故事,他们化作一支电脑笔,在曹娥江口门上轻轻划了一条线,大闸就屹立起来了。治水的根在绍兴人民的心里,祭文讲给绍兴江河的浪花。

大闸犹如巨大的钢琴。一边弹奏大海惊涛拍岸的河口交响曲,一边是平静安澜的水乡圆舞曲。海与河相恋,演出 “梁山伯与祝英台”戏文。

这是全国首座河海口建造的大闸,是绍兴人勒紧裤带绽放的笑容。

海鸥掠过我的头顶,仿佛送来一本史书。海河晨风吹开了书本页,也吹乱了我稀疏的头发,文字在我发丝间跳动。

闸前河开挖的记忆,畚箕、铁耙,肩挑、人挖,十几里的河道工地上到处人山人海。有妻子给丈夫送饭的,有儿子替父亲担土的。人群中也有我的背影。

从此古越大地,稻米不再踉跄。黄酒把曹娥江喝得醉醺醺的,看哪里都是人间天堂。

镜湖的避塘月色

避塘月色的绸带伸向远方。

我看船上晚露的清凉,落在避塘的石条上,晚风吹拂演奏一首小夜曲。

李白的一夜飞渡镜湖月带着我的思绪,读镜湖的目光。泛舟留下吱吱的桨声。

湖面碎落的月光,诗人们向往的地方。

月色中的小花,在避塘的石缝里。她和花园里的花不一样,她是月亮姑娘。

目光移向别处,此刻,镜湖的身旁正在拔起一片城廓。

茴香豆

蚕豆、茄香,这些农家子弟,任由八角茴香、桂皮、盐小姐妹们的调戏。

一碟茴香豆,戴着乌毡帽,反复咀嚼的人生,呷进一碗老酒。

从咸享酒店出来,哼着小曲的乌篷船,走过职场的红唇,这时骨头最轻。

一身茴香的橹,摇啊摇,摇碎沈园的断墙,摇碎青藤的竹影。

曾经落魄的孔乙己,如今已是商店的金字招牌。时代不同了,他也不同了。他吃着茴香豆笑嘻嘻的脸,乐在天南地北的游客之中。到此留个影,茴香豆就成为嘴角上的博物。所有的韵味通过嘴嚼一一体味出来,每嚼一次,走走鲁迅故里的味道就更浓一次。

嚼嚼韧韧的茴香豆,犹如掸落的一路风尘。越走越远的路,越嚼越有劲的味。人们读着绍兴,带走一路又一路人的回味。

臭豆腐

绍兴的臭豆腐,是一座城的味道。吃上臭豆腐的人们,走到哪,就把一座城带到哪。在绍兴,闻一闻城市的空气,你的味蕾就会上心。

走进弄堂、台门、故里,风闻水乡的屋檐,乌篷摇进人家臭豆腐的热气腾腾里,与居民围坐品尝。

青石板的道路,听惯吱吱的犁声。村头的老树对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放,捏着利剑的坛子,有刺穿天空的味道。

一锤锤敲打的日子,举起生活的刀子,高铁跑过的影子还在河里瞌睡。淘米的姑娘,从河里捞起乡愁的骨头——一碗纯粹的臭豆腐。

从小在这个味道里长大,已长成一种习惯,长成一种生活。

即使长成坟墓的样子,也会长出绿绿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