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快乐无关

（文 / 罗峪平）

标准国际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研究部 罗峪平/1999年12月1日

尽管科学家们一再告诫，按照历法，21世纪应该开始在2001年而不是2000年，但是全世界所有的人不知为何，既没有打仗，也没有争论，甚至没有签订任何协议，就都同意在1999年底举行庆祝又一个千年来临的盛典。人们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度过这个伪千年，盛大的狂欢活动正在紧张的筹备之中。各国政府、媒体和商家都唯恐落后地参加这个大合唱，也许其中确实蕴藏着巨大的商业利益。但是，这种轰轰烈烈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类在世纪末为什么表现得如此神经质，他们快乐么？

在中国，年终岁末传来的经济消息都不可避免地带有“总结性”。经济学家已经不再谈论1999年全年经济增长指标。因为它不仅一定会达到年初政府提出的7%，还有望突破至7.6%。这无疑是中央政府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功劳。财政部长项怀成在全国财政学会年会上趁热打铁，他说，中央决定明年继续实施积极财政政策，初步考虑要发行长期国债，增加基础设施建设和支持企业技术创造，还要继续执行好今年出台的调整税收和收入分配政策，以增加消费和出口。财长话音未落，人行行长戴相龙表示：今后会进一步发挥货币政策的作用，适当增加货币供应量。专家们评论说，这表明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已从“适度从紧”到“适度”转而“稳健”之后，开始走向积极扩张。由社科院多位专家撰写的中国社会蓝皮书大约在下月出版。这本题名为《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说，2000年只要不发生特别逆转的事件，中国经济仍将保持次高增长态势，增长率大约为7.6%左右。不过有关的微观数字就不如上面的宏观数字整齐好看。香港《东方日报》称，中国自去年以来将房地产业视为刺激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但却造成新一轮的盲目投资。今年前9个月国内商品房竣工面积增速是销售增速的两倍半，导致多年来累积的6000多万平方米的房地产积压面积暴增近20%，达到7100多万平方米的历史高峰。总部设在英国伦敦的国际信用评级公司惠誉国际近日表示，从国内股份制商业银行披露的数字推测，去年中国的银行业资产急剧恶化，他说，恐怕需要比中央政府允诺的更多的钱，才能使这些银行渡过难关。中国经济景气监测中心对国家统计局工交司调查的58000家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的监测表明，今年国有工业1～8月尚有21个行业运营不佳，处于全面亏损状态。盈亏相抵后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亏损最多的3个行业为食品加工业、煤炭业和纺织业。中国统计局副局长邱晓华说，截至今年8月底通过合并、合资、破产等方法，共关闭了7900家工业类型的大中型国有企业。他未提供具体数字，只说，国有企业前三季利润较去年同期增长2.3%，而亏损总额较去年同期减少16.1%。

尽管大多数股民预期在澳门回归之前还会有一轮小行情，但在新世纪到来之前，中国股市不会再风生水起似乎已成定局。证券市场在中国出现无疑是改革开放的里程碑，但时至今日，这个市场的成熟程度到底如何？前证监会主席周道炯早些时候对此有颇为精辟的概括，他说，我们的上市公司90%以上是公有制，证券公司90%以上也是公有制。这两个90%就是中国证券市场区别于其他国家和地区证券市场的最大特点。最近，石家庄劝业场股份有限公司，广州白云山制药股份有限公司等10家上市公司被列为1998年度中国最差的10家上市公司。海南华侨投资有限公司和东方锅炉(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等10家上市公司董事会被评为1998年度中国上市公司最差董事会。这项由某杂志主持的中国最差上市公司和最差上市公司董事会评选据称在中国还是首次。该杂志负责人说，此举是为了对上市公司进行舆论监督。

经过长达13年的“入世”申请长跑，中美世贸谈判协议的签署使得中国迈过了“入世”最高的一个门槛。本月初，出访东南亚四国的总理朱镕基在新加坡宣布说，中国明年上半年会成为世贸成员。早在中美世贸谈判之前，两国高层就不断放出口风，说中美是否达成世贸协议，首先是一个政治问题。在谈判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候，两国最高领导人确实是以解决政治问题的方法来介入和施加影响，使得谈判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有专家分析说，中国经济发展的瓶颈是中国政府希望加入世贸的主要原因之一。中国改革到现阶段，已经进入难度最高的部分。各项改革包括国企、政府机构、金融、房屋制度及社会保障体制改革等，虽已全面推行，但方案并未完全落实，尤其与国企改革相关的产权制度改革，更是困难重重。由于改革涉及社会各阶层利益，来自中国内部的改革动力相对减弱，推动的各项政策受到的阻力也相对增强。这种时候，借用“加入世贸”的外力推动经济发展，便成为政府的选择。资料显示，中国在未来10年里将面临产业结构调整、市场化推进与国企改革突破的阶段，其间充满了变数与未知数，而加入世贸似乎“一揽子”地决定了中国在下一世纪的经济走向。通过融入全球经济，与世界政经体系接轨，以确保中国大陆市场经济的地位。北京与华盛顿之间的世贸谈判，最大的分歧与其说是降低关税，莫如说是中国方面是否开放金融、通讯等市场以及农产品贸易的问题。至今为止，人们还在担心，国内经济发展不平衡，各方面准备不足，一旦开放市场，将造成对本土产业的巨大冲击，稍有不慎，可能导致大量失业与社会不稳定。所以，经济界在中美世贸谈判成功后议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对内开放”。他们说，在体制改革过程中，国内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竞争性的市场体系，“诸侯经济”的形成导致国内市场严重分割，地方保护主义盛行与严格的行业准入制度导致垄断现象严重，这种利益格局又导致国内企业产品缺乏竞争力，企业缺乏竞争意识，经济体系缺乏竞争性。所谓“对内开放”，包括放松对国内资本行业准入的限制，彻底打破地区封锁，削弱以至取消垄断，加强国内企业之间的竞争。他们说，如果我们能够把握好这段时间，实现国内市场的对内开放，让国内企业在制度方面拥有一个宽松的环境，在对外开放之前先实现对内开放，就可以在融入国际经济体系的过程中站住脚。

美国这一轮始于1991年4月的经济增长周期，如果持续到2000年1月，便创下了美国有史以来最长的经济增长周期纪录，超越60年代8年零8个月的最长增长周期。作为世界经济发展龙头的美国经济的惊人实力，使人们不禁猜想，世界经济正处在长期繁荣的入口处吗？由富有国家组成的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经过仔细考量，拿出了自己的观点：长期繁荣是可能的，但并不是不可避免的。他们说，2000年到2025年间可能存在的繁荣有三种表现形式。首先，美国继续保持领先，其他富有国家逐渐采用美国的技术和管理模式。其次，技术迅速扩展到新兴市场，辅以开放贸易和投资。其三，一个先进的城市和地区所构成的网络，其中包括亚洲部分地区，由于相互间频繁的贸易而茁壮成长。OECD认为，每种情况都需要进行本质上的政策调整，而且每一种都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世界经济也有可能在千禧年轻易地滑向停滞。全球经济长期繁荣的预测主要是由美国投资分析人员做出的，这些分析人士将新经济的光芒以传道的精神来加以散播。但问题是，有多少人认同这种自由贸易制度下的全球经济繁荣。

令很多人大吃一惊的是，在世贸组织西雅图部长会议开幕时，爆发了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全球上百个团体挤入这个城市，使得西雅图第五街和第六街挤满了抗议的人潮。第三次部长级会议的开幕式被迫推迟5个多小时。数日来，抗议活动有增无减，场面十分混乱，还发生了暴力事件，警察向示威者施放催泪弹和红胡椒，逮捕了数十人，西雅图市还实行了宵禁。所幸克林顿与欧盟高级官员均表示，他们对在西雅图示威的抗议者所表达的忧虑，不但理解，而且深有同感。克林顿甚至表示，他希望能和部分示威者见面。西雅图这次的反世贸抗议活动，被人们冠以“反资本主义”大狂欢，“嘉年华会”和“世纪抗议”等名称。中国有主流媒体也发表评论称，“WTO的抗议者真正抗议的是资本主义”，但实际上，除了劳工权益、人权、环境保护等重大议题之外，抗议示威的人还提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砸麦当劳快餐店的示威者手举“牛肉是谋杀”的标语牌，要求美国政府不要再出口改良基因的牛肉。还有一些示威者身上穿着马戏团小丑一样的五颜六色服装，打扮成乌龟、海豚，号召保护野生动物。他们在街头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尤其是许多年轻人乐此不疲，整个场面极为热烈。

从远古时起，人类狂欢就用于祭祀鬼神和企求平安。由于自然和未来完全不可预测，狂欢一直是人类恐惧达到顶点时的最好的发泄方式。面临新世纪来临和越来越不稳定的全球经济系统，人类是不是又一次感到了恐惧？

总之可以断言，无论是发生在西雅图世贸部长会议场外的抗议活动，还是当千禧年来临的时候，人们准备在全世界各地举办的狂欢活动都与快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