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

（文 / 单小海）

(贺延光 摄)  

在中国房地产业，王石是一个风头出尽的企业家。身为深圳万科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却经常抛下公司，去登山去滑翔，十天半月也不往回打一个电话。王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总爱谈他在滑翔时的感觉：“云在脚下，风在耳边，我无法向你描述在高空自由自在的感觉。”情难自禁时他对着摄像机也会张开双臂，陶醉于从高空坠落的快感中。

王石的玩性与个性是媒介的焦点。房地产业人士更关注王石的奇谈怪论，尽管许多惊人之语显得离谱和牵强，但也不乏真知灼见。1992年，中国狂炒房地产，业界完全被“利润率低于40%不做”的暴利心态左右，王石却语惊四座：“万科高于25%的利润不做。”霎时间，舆论一片哗然，同行骂王石胡说八道、哗众取宠。

熟知王石的人曾这样分析：王石口出狂言是一种商业技巧，因为万科介入房地产由于缺乏政府背景，他拿的第一块地高出市场价格几倍，利润率本来就低，何不借此树起招牌。王石觉得如此评价看低了他：“买第一块地是1988年的事儿，到1992年，我已经可以做到买一块地一拆迁一转手，就是100%的利润。”

王石此时已经领悟到，市场暴利终归要趋于平均利润。他认为，追求暴利将导致两种恶果：一是风险极大，高利润与高风险成正比，一把赢不一定把把赢，追逐暴利往往是灭顶之灾；二是浮躁心态，一心只想一夜暴富，小利往往看不上眼，反而丧失许多机会。

并非王石有先见之明，他从万科的成长经历中发现，政策缝隙和市场空白所创造的双重暴利空间已经越来越小。王石说：“我不是不要赚钱，不想把企业迅速做大，我把追求平均利润定为万科的经营宗旨，是用许多教训换来的。”

王石算过一笔账：“万科是从1984年靠贸易起家，最初的贸易利润在80%以上，利润高则大家都搞，结果利润率掉到8%至2%，最后无利可图。做进出口贸易有2%的利润是正常的，但尝过80%暴利的甜头，谁还瞧得上2%？如果把万科从1984年至1994年的贸易盈亏相抵，结果竟是负数！市场很公平，你怎么从暴利赚的钱，你再怎么赔进去。”

尽管万科进入房地产业，王石力戒暴利心态，但良好意愿并非效果良好。万科1993年从B股市场筹集4.5亿元，资金多了就迅速扩张，跨地区跨行业经营，地产项目遍及12个城市，行业横跨五大类，结果资金投下才感到人才和管理跟不上。王石曾感慨：“钱多了也麻烦！缺钱就不允许你盲目投资，不允许你犯大错误。如果战略目标不明确，又没有控制能力，钱多了反而是灾难。”一段时间，王石见了缺钱的企业就调侃：“恭喜你呀，犯不了大错误！”

后来，外国投资家给王石更深刻的领悟：“中国企业在争取国际基金时，常常会说‘我的增长一直是100%’，这样会把他们吓死，他认为你是泡沫经济，他需要你稳定持续地增长。人家的规则告诉我们，一味追求高增长也是一种暴利心态。”

从此，王石开始大规模收缩战线，把主业确定在房地产上，其他产业能卖就卖。又用4年时间，把房地产结构从75%的写字楼调到75%为住宅，最终将产品定位于“城市花园”。王石说：“我不再盲目追求高增长，只求把房地产做透。我也不做高档写字楼或低档经济房，只做精品住宅。在确定万科的合理利润回报后，不惜工本地把住宅精致化，力求每一个万科花园都是一座碑。也正因此，万科集团才逐渐成为房地产业唯一的全国性品牌，这才是企业的长远之道。”

1995年，国家实行抓大放小，众多企业认为天赐良机，大兴购并之风。但王石告诫部下：“现在对无产者是一个机会，10%的人会趁机成为有产者，干不好无非还是一个无产者。但对我们来说不是扩张的时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国家都管不了，我们能管吗？”王石凭着一种直觉抵挡住一次诱惑，也促使他从企业制度进行更深层次思索。

企业越大越输不起，这是百年教训。但怎么从制度上遏制追逐暴利盲目扩张呢？王石剖析：中国的新兴企业初期规模较小，创业资金也很少，因此往往寻求利润较高的行业钻进去，寻求短期内急速膨胀。一旦成功，就成为企业固定的发展思路。更为关键的是，新兴企业的创业者大多没受过现代企业管理训练，他们容易将实践经验变成才干。创业成功既确立他们在企业中的权威作用，又形成他们经营模式。企业做大之后，他们往往把自己创业的成功经验推而广之，殊不知过去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因为前提条件和成长环境都不同了，更何况创业时期快速成长思路在领导大企业时是有害的。然而，因为他们在企业的权威地位，他们的过时思路在日常经营中是一贯到底的。

再往深究，王石剖析到自己头上：创业者以实现企业超常规发展为荣，有一种不可遏制打破规则的天生冲动，他希望企业每一天都有新的增长点，而经营者更习惯在即定的游戏规则下，一板一眼，通过枯燥乏味的管理，形成企业稳定而良性的运作。创业者与经营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角色。王石认为，自己是创业者，至今保持一种创业冲动，对于能否完成角色互换，他自己心里没底。

王石由此思考：民营企业是不是也需要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目前大多数民营企业的领导层是超稳定结构，经营再差也不能换老板，能够马上打天下的人，就不能马下治天下吗？可现实摆在眼前，许多优秀的创业者都是糟糕的管理者。但是，要把自己创下的企业交给别人管理，不甘心也不放心。

此后，王石成为“职业经理阶层”最积极的倡导者和推动者，他将自己定位于万科“最大的职业经理”。时至1999年春天，他终于辞去总经理之职，只出任董事长，特别值得一提：王石在万科的股份很少，不用说控股，连大股东也不是。

王石

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的创建者，自公司成立起一直担任董事长、总经理，主持万科全面工作。现兼任中国房地产协会理事、深圳市房地产协会副会长以及深圳市总商会副会长等职务。

1951年1月出生于广西省柳州市，兰州铁道学院给排水专业毕业；

1983年到深圳经济特区发展公司工作；

1984年组建“现代科教仪器展销中心”，任总经理；

1988年现代科仪进行股份制改造，公司更名为“深圳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

1991年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公开上市，成为中国大陆最早的上市公司之一；

1994年王石荣获“深圳市第一届优秀企业家金牛奖”；

1998年入选中央电视台纪念改革开放20年系列专题《20年20人》。

至1998年底，万科总资产为40.38亿元，净资产为19.88亿，年度净利润为2.2亿元，万科成为房地产行业唯一的一个全国性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