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克鲁玛和非洲梦想的破灭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下图：印度和巴基斯坦为了争夺对克什米尔的控制，进行了相互炮击  

在黄金海岸独立之前，拥护和反对恩克鲁玛的人都认为他是非洲一个好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领袖，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独立而统一的非洲。

欧洲强权最想保住的是非洲的殖民地。欧洲人向来以自己的需求为优先，非洲最肥沃的土地一定用来种植输出到欧洲的农作物。1885年，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二世从事殖民勾当时借口要实现崇高的目标，要“把文明之光带进黑色大陆”。事实上，利奥波德在非洲建立了最为黑暗的“利奥波德制度”，这片土地面积是比利时的80倍。为了获取刚果丛林里野生的橡胶，比利时人把刚果全国变成了残酷的强制劳动营。每个土著人的村庄都必须按照总督的规定按人头上缴一定数量的橡胶。不完成定额，村民被虐待、断肢或者被打死。比利时殖民者一个臭名昭著的特产是：砍下动作迟缓的采胶人的手，把它们烘干保存，然后交给白人代理人以证明他们的工作效率。

1900年7月，在伦敦召开的第一次泛非会议发表了由杜波依斯起草的《致世界各国呼吁书》，第一次针对非洲大陆发出正义的声音：“为了正义、自由和文明的高尚理想，不要让非洲土著居民成为黄金贪欲的牺牲品，不要让他们的自由被剥夺、他们的家庭生活被败坏、他们的正义愿望被压制、他们的发展和文明的道路被堵死。让阿比西尼亚、利比里亚、海地等首批黑人国家的居民、非洲各独立部落、西印度群岛和美国的黑人，以及世界各国的黑人国民，鼓起勇气，不断奋斗，英勇战斗，他们可以向世界证明，他们不容争辩的权利就蕴藏在人类伟大的兄弟般的关系之中。”这之后，尽管土著与白人永远处于不平等之中，在民族主义者的一次次努力下，1951年，英国殖民政府终于同意黄金海岸进行首次大选，这将是非洲产生第一个从殖民地获得独立的国家的前奏。当时，总督阿登-克拉克爵士显然希望丹奎博士及其领导的黄金海岸联合代表大会能够获胜。此时，恩克鲁玛在监狱里用卫生纸写下了指导人民党竞选的大部分文件。而担任黄金海岸独立后首位财政部长的戈贝迪玛正扛着恩克鲁玛的巨幅画像走遍了全国。

1951年2月8日，成千上万的人挤在首都阿克拉的旧马球场上，焦急地等待选举结果。午夜后不久，终于宣布，人民党赢得多数。戈贝迪玛几乎没有准备，他站起来就说：“现在，这个国家的人民终于用帝国主义分子理解的语言说话了，那是投票箱的语言。我们赢得了这次大选。”成千上万人的呼喊声直到30年后还在戈贝迪玛的耳边震荡。随后，戈贝迪玛费了好大劲才挡住获胜的人民党支持者，不让他们去监狱用暴力的手段营救恩克鲁玛。再后来，当恩克鲁玛出狱的时候，詹姆斯堡监狱前挤满了人，大家簇拥着恩克鲁玛的车向前进，车走得很慢，周围是欢呼、歌唱与舞蹈。

1957年，黄金海岸获得独立，改名为加纳。戈贝迪玛回忆恩克鲁玛的总统就职典礼时说：“我们架起一个台子，等待午夜时分来临，11点55分的时候，灯光亮起，大家都高兴极了，欢声雷动，人人欣喜若狂。恩克鲁玛感动得泪流满面，向群众宣布：我们的奋斗终于结束。加纳，各位钟爱的国家，终于得到永远的自由，从此时此刻开始，世界上出现了新生的非洲。”

在加纳独立的同时，恩克鲁玛宣布：“加纳的独立必须和非洲的解放结合在一起，否则将毫无意义。”1958年，恩克鲁玛在加纳首都阿克拉召开了全非人民大会，恩克鲁玛的目标是帮助参加会议的28个国家全都取得独立。1959年，恩克鲁玛又在阿克拉召开了代表大会，建立了全非工会联合会，号召全非洲的工人支持本民族的独立运动。1960年，恩克鲁玛向刚刚获得独立的刚果派出了加纳的军队和警察。1963年，恩克鲁玛作为奠基者之一的非洲统一组织成立。然而，恩克鲁玛的梦想却永远无法实现。

为了强调加纳作为非洲独立的领袖地位，恩克鲁玛在独立后修建了一座华丽的机场候机大厦，建立了一家航空公司，一些现代化的钢铁生产设施，一座原子能反应堆，一支海军，一个大型体育场，还有许多现代化工厂。但这些工厂始终空着，因为没有使其开工的人和资金。独立后的加纳被贫困笼罩，没有金钱，经济的衰退使恩克鲁玛用镇压来维持加纳内部的稳定。最后，在无法解决的经济危机之中，他变成了一个独裁者，统治的基本工具是一支腐败而凶残的保安部队。1961年，在恩克鲁玛入狱时曾扛着他的巨幅画像走遍全国的戈贝迪玛仓皇逃离加纳。1966年2月，恩克鲁玛在出访的途中被军事政变推翻。

9年内，恩克鲁玛将一个资源丰富的加纳变成了经济和政治上的灾难区，经过军政府和文官政府的轮流执政，加纳至今仍然如此。

加纳独立以后，非洲国家在60年代纷纷独立，速度不亚于1880年代欧洲国家对非洲的争夺。不过自由一旦来临，一边是专业人才纷纷撤出，一边是各种异国势力介入，种族冲突又重新浮现，内战和军事政变以同样快的速度接续上演。

非洲新成立的国家里面，绝大多数在独立之初就很快陷入了困境。一个个国家政变迭起，夺权的军方宣称只有他们才能为动荡不安的国家重建秩序。可是上台后往往缺乏重建秩序的能力，非洲人的命运等于是由前一种压迫陷入了另一种压迫。

1998年，撒哈拉以南的非洲有45个独立国家。这里爆发了60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战争，一半以上的国家介入了冲突或者直接受到冲突的影响。非洲人从本世纪初开始的建立独立统一的非洲的理想被国家和种族之间的屠杀代替。

1999年9月18日，“非洲-世界追究赔偿真相委员会”在加纳首都阿克拉发表了一份公报说，非洲大陆是目前全球最贫困的大陆，西方发达国家应对此负主要责任。该委员会认为美国和西欧国家应该就他们17至18世纪在非洲大陆开展奴隶贸易及进行殖民统治至少赔偿非洲国家777万亿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