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还是金苹果？

（文 / 邹剑宇）

郁闷的张威

10月5日在深圳开幕的首届中国国际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上参观者踊跃，深圳利恒发实业公司的总经理张威参观以后觉得很郁闷，担心自己在将来的网络社会中缺少位置。原因是在参观IT展馆的时候，没有多少内容是他能够看懂并且感觉到其中的商机的。但是高交会却传达了这么一个信息：以互联网络为通道的信息社会将主宰未来的经济命脉，上网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一个不懂网络的商人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1993年来到深圳的张威从广告业务员开始，如今经营一个日用百货供应网，经营的商品主要是锅碗瓢盆，商品打进了沃尔马特、家乐福等知名超市，年营业额接近千万元。但是超市的采购员依然对他的生意有着左右力量。所以他想壮大自己供应网的能量，以网络的力量直接与超市的采购部门对话。

这是一个具有前景的商业模式，张威个人和他的公司的发展之路也是深圳的一个特色：白手起家的年轻人自创企业，按照国际惯例塑造经营模式并有起色。他想在互联网上建立一个供应网站，按照电子商务的要求，在网上完成所有对超市的订货、结算等。一切都很正常，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找技术人员完成这个网站的数据库和交易系统的设计就可以了。

但是高交会的展览让张威感到了危机，一个陌生的网络世界拒绝他的进入，网络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还是它本来就是一个服务工具，人们对它捧得太多，网络成了一个高科技迷信？它让张威这样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出来并已经建立起自信的商人感到害怕。按照通常的观点，像“利恒发”这样的小企业在深圳这个创业环境中积累到的经验是有生命力的，他为什么被互联网排斥呢，因为张威不懂网络技术吗？

“泡沫，这就是泡沫。”深圳雅都图形软件公司的董事长李毅说。

财富骗局？

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面对记者，李毅都表现得咄咄逼人。作为中国新一代民营企业家的一分子，一方面他正在成为主流的经济力量，另一方面他在新旧经济秩序的交替中寻求利润  

“在上海的‘财富论坛’上一个英国的代表发言称全球经济一体化是一个强国掠夺弱国，富人掠夺穷人的骗局。这个说法遭到与会众多IT富翁的诘难。”李毅说，“但是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的中心概念是‘信息社会’、‘知识经济’，它正是高科技拥有者利用知识财富置换能源财富的手段。”

一张成本2元的光盘价格与一台电视机的价格持平，占据高科技上游的跨国公司以此来实现财富不可思议的高增长。强调民族多样化的李毅虽然不反对信息经济的发财之道，却提倡保护民族信息经济，保护民族财富。

复旦大学毕业的李毅是数学家苏步青的关门弟子，他与一个合伙人合办的雅都图形软件公司主营业务叫“地理信息系统软件”(GIS)，其自主知识产权产品“地理实时信息运行开发平台GROW”成为中国市场的中流砥柱。李毅的产品用在譬如城市电力信息图形监控上，专业性令常人难以接近。由于雅都公司在该软件市场上的领先，国家科技部副部长徐冠华说：“国家在GIS软件中花了大力气，由于体制不对，非市场机制的大院大所没有成果。‘雅都’是在完全市场机制下，自己杀出来的，国家要大力支持。”

中国大众软件业中的金山公司的总经理雷军在一个公开场合谈到软件业的人才流失时说，他支持中国的软件人才到美国等信息产业发达的国家去工作。就是雷军本人，也表示他曾希望到国际大软件公司上班。原因是中国的软件业还处在弱小的发展阶段，需要有大量的有大公司工作背景的软件人才把这个行业做大。中国人才在国际公司学到的经验有助于这个产业的发展。就像印度，它的软件业超过中国，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它使用英语，在美国工作的印度软件人才远远多于中国，在学习的过程中也壮大了自己的实力。

“他的观念是建立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基础之上。中国IT产业真正的使命是帮助中国传统产业升级换代实现信息化管理，提高生产效率。”按照李毅的观点，增加能源财富是知识经济的最终着眼点，国家实力对比的基础也是能源财富的多少，而不是知识财富。

在“知识经济”概念盛行的IT产业，这种说法不够时髦，却是像“雅都”这样从最底层滚打上来的民营企业出于本能的反应：“IT是服务型产业，它是需求拉动的技术，再围绕技术作文章赚钱的机会很少。我的赚钱点是为传统产业升级提供IT 工具，才有规模赢利的可能。”

什么是“泡沫经济”？围绕技术依靠网络生活概念建立起来的网络公司，需要投资支撑，在股市上实现“赢利”的网络公司就是泡沫。李毅说，那是西方掌握高科技优势经济实体制定商业标准的做法。“没有标准，中国IT市场就变成了被人瓜分的市场，成为IT垃圾场。”

呼应谁？

“一呼天下应”是深圳润讯通信发展公司为其传呼业务设计的广告词，在手机通话业务范围扩大，互联网络越来越成为通信主要手段的情况下，传呼突然之间有成为夕阳产业的危险。位居全国第二、拥有200万名用户的润讯传呼台要改行吗？

润讯公司总经理杨军说得有点惊心动魄：“最近我在香港与一些风险投资商的谈话中得到一个信息，风险投资、特别是针对网络公司投资的标准发生了一些变化。过去的风险投资考察一个网站最主要的参数是它的访问率，网络结构优良、内容建设足够吸引人是获得风险投资的资本。但是现在的投资需要网站提供更多的具体服务项目，能否赢利成为衡量一个网站的价值标准。”

所以杨军说润讯具有其他网站没有的优势：普通传呼业虽然面临挑战，但是由于技术的可能性，传呼业与互联网有天生的联盟的可能。所以润讯才投资建立一个“百特门”个性化服务网站，推出了传统传呼终端与互联网相结合的网上传呼系列服务。诸如传呼与电子邮件信息互通，与手机通话信息互通，互联网的出现使人们在传呼交往手段后有了更多交流的选择。

一直以来，关于网络技术是一种独立的生产力还是传统产业的信息化工具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做网站也就有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是以网络建设为基础吸引人流最终实现赢利；另一个就如杨军所说让网络在诞生之际即成为实用的工具，网络呼应的是人们的需求而不是空中楼阁的“虚拟生存”。

如果按照杨军所说，风险投资风向终于等不到目前主流网站赢利的那一天而改弦易辙的话，对于还在致力于上市的网站将是致命的：依靠风险投资生长的网站如果不能在股市中筹集资金，没有更多的钱来增加服务项目，它们先期赢得的点击率将大大贬值。

网络呼应谁的问题变得严重起来。

中国在追赶信息技术发展的进程上不但面临着信息技术带来的新的不平等，还要承担由于传统产业落后产生的牵制。日本东芝公司总裁西室泰三在“财富论坛”上说信息技术的不均衡发展会加大地区不平等，产生新的南北问题，引起政治不稳定。

也许问题不会像表述得这么严重，关于IT技术的争论不但牵涉到技术本身，更涉及到经济和社会政治，对于业内人士来说它集中体现在财富的争夺上。IT看起来越来越像是有革命意义的技术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