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报道：给北京空气做手术

（文 / 王勇）

对于今天在北京生活的人来说，天空是蓝还是灰，成了一个问题。在《中国科学报》工作的李占军担心，有一天孩子对他说：“爸爸骗人，你看天空是灰色的……”

还北京一片蓝天，让人们放心地呼吸。1月26日，北京市政府将治理大气污染确定为今年城市建设要干的四件大事之一。1月19日，为迎接建国50周年大庆及新世纪的到来，决定开展营造“青山、秀水、绿地、蓝天”的首都绿化年活动。同日，北京市长贾庆林在致中小学生的一封信中说：“近年来，北京城市的环境特别是大气污染日趋严重，国务院已经把北京列入限期治理环境污染的计划中，市委、市政府也切实把环境保护摆到重要的议事日程，采取了18项治理大气污染的紧急措施。”

贾庆林所说的18项紧急措施，是去年12月17日市政府针对大气污染的三大污染源开出的“手术方案”，要在2002年前的3年间使北京的大气质量达到国家二级标准，即从目前的空气污染指数200～300以上达到50～100。北京市去年2月20日以后的42周时间里，空气质量在二级水平的仅占19％，三级为46％，四级为33％，五级占到2％。目前全国在空气质量上达到二级标准的基本上是沿海城市，如北海、烟台、秦皇岛、珠海、连云港等。这些城市地理位置优越，积极发展旅游业而不是生产巨大污染的工业企业。

北京市三面环山，东南方向“开口”，形似一个大“簸箕”。市区二环路以外高楼林立，形成周围高、中间低的“盆”状。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北京地方性风发挥了主导作用，平时风力较小，风向又常常“南转北”、“北转南”，造成市区空气在“簸箕”中打转，难以扩散挥发。市区面积仅为全市总面积的7％，却集中了全市50％的人口、80％的建筑、60％的工业产值、80％的能源消耗。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王跃思说：“目前北京的大气污染几乎达到了大气自身净化的极限，已接近本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洛杉矶、英国伦敦灾害性光化学污染的水平。”

“3年时间里达到二级水平，让人们放心地呼吸，光靠治理污染源是不行的。”王跃思说，“经济高速发展，污染是必然的，正如‘光吃不拉是不可能的’。治理大气污染，应清楚环境保护能承受多大的经济发展，这是关键。否则，经济增长与污染造成的损失相抵，可能是负增长。”北京市近10年来，生产总值由1986年的280.8亿元增加到1997年的1810.5亿元，但其上了世界10大污染城市“黑名单”。去年北京经济增长近10％，但前11个月的氮氧化物、一氧化碳、臭氧等污染的急剧增加，使其成为国内3种污染物同时超标的唯一城市。据悉，有的国家通过卫星观测不到北京，以为北京采取了防卫星措施，其实北京只是多了一层被污染的大气形成的“灰色保护罩”。

在北京市的手术方案中，“手术刀”并没伸向为经济增长做出重大贡献的工业。据1月23日新华社报道，北京市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之后，经测试，今年头20天北京大气中二氧化硫浓度比去年同期下降了4％，氮氧化物的浓度没有增加。此前世界卫生组织对世界主要城市大气环境污染状况进行的评价中，历来在世界10大污染城市之列的老污染城市沈阳市，被认为取得了明显改善，退出“黑名单”。但北京仍榜上有名。沈阳大气环境质量改善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污染企业进行了大量搬迁。

作为“国家园林城市”的大连市，空气质量能达到国家二级标准，虽得益于地理位置，但更重要的是其通过调整产业结构，优化工业布局，严格控制工业污染物排放总量。对冶金、化工、建材等生产工艺、技术设备落后，耗能高，污染大的企业，逐步搬迁到郊区，企业利用搬迁中的土地级差收益进行大规模的技术改造，消除污染。根据计划，到2000年市区有100家这样的企业将搬迁改造。与此同时，强化城市的港口和贸易功能，大力发展以口岸、运输、贸易和旅游为主要内容的第三产业。目前，中心市区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比重已达到60％以上。城市气化率、住宅供热普及率分别达到95％和88％，大气污染基本上得到控制。大连市民在放心的呼吸。

“光有政策不能解决问题，得执行。”王跃思说。据多家媒体报道，针对治理政策出现了外地货车夜里12点进京逃避检查；100元卖汽车尾气合格证；露天烧烤更是打起了“游击战”。

据了解，在对汽车尾气的检测中，发现9种国产主要车型中，达到北京地方双怠速排放标准的达标率为：奥迪90％；富康70％；桑塔纳55％；红旗54％；捷达54％；夏利54％；切诺基48％；长安28％；松花江24％；昌河23％。清华大学汽车工程系教授孙建纲说，汽车只有使用两个东西才能达到新标准的要求：一是发动机采用电控供油系统；二是装用能更有效控制排放的三元催化净化器把住最后一关。“把传统的化油器改为电控燃油喷射，一般需要1年半到2年的时间，如果仓促上马，发动机就不可能达到最佳效果。”孙建纲说：“所以说，在从新标准颁布到开始实施的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要对现有发动机的供油系统进行如此的改进几乎是不可能的。”

使用了无铅汽油但没安装三元催化净化器的汽车，排放的尾气比使用有铅汽油更有害。专家指出，这样的汽车排放的有机污染物比1995年高4倍。但目前的情况，正如本刊在《雾都北京？》报道中所说：“不只一位专家指出，目前国产的三元催化净化器没有一家是合格的。”

国家机械局汽车处处长杜芳慈在北京电视台播出的一个节目中说，目前尚有很多因素影响着北京新排放标准的实施，这些因素就决定了要实施这个标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各方面应该把这些条件尽量创造出来，汽车行业才能更好地贯彻这个东西。眼下北京地面上奔跑着140多万辆汽车，还正在以每年15万～20万辆的速度增长。

作为研究大气的专家王跃思向记者表示，目前对北京的大气污染说多了不好，说少了又不顶事。他说，治理污染源会有效果，但北京更应将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把大工厂转产或迁出，发展旅游等污染小的行业。否则靠着这些产出巨大污染的工厂，经济虽增长了，可污染又产生了，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二级水平？“北京也别将标准定那么高，容易‘套夹子’搞成大运动。治理污染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从人人做起，光靠政府不行，”王跃思说。

用“手术刀”将烂肉切掉或许会减轻症状，但“手术”只有针对病根实施才能成功。

1998年

北京治理大气污染大事记

1月1日，全市禁销含铅汽油。

2月28日，开始发布北京市空气质量周报。

3月11日，开始抽查市场上待售新车的尾气排放情况。

4月1日，开始机动车路检，并对尾气超标车强制安装尾气净化装置。

7月23日，颁布《低硫优质煤及制品标准》，其限值为全国之最。

11月6日，颁布《锅炉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其限值为全国之最。

12月17日，部署控制北京大气污染的18项紧急措施。

北京市控制大气污染的“手术方案”

▲加大推广使用低硫低灰分优质煤的监督检查力度。

▲二三环路以内所有餐饮业的炉灶和各单位的茶炉、大灶，凡是燃煤的，一律改用清洁燃料，并不准再建新的燃煤设施。凡处于具备使用管道燃气条件地区的单位，1999年2月15日以前必须改用管道燃气；处于不具备使用管道燃气条件地区的单位，1999年2月15日前必须改用液化石油气或其他清洁燃料。

▲规划四环路以内工地、仓库的燃煤茶炉、大灶，在1999年2月15日前一律改用液化石油气等清洁燃料，并不准再建新的燃煤设施。

▲加速无燃煤区建设，并逐步扩大范围，落实用气计划，不断减少燃煤取暖锅炉数量。

▲于1998年底前取缔三环路以内（含道路两侧）的露天烧烤。

▲严格按照国家标准报废机动车辆。1999年1月15日前要报废超过使用年限或行驶里程数的机动车，按照规定更新报废出租汽车。报废车辆一律集中处理，不得出售、转让。

▲加强在用机动车尾气排放的监督检查。

▲重新制定规划四环路内货运机动车禁止行驶的线路方案，扩大货运机动车白天禁行范围。

▲自1999年1月1日起，凡符合《北京市轻型汽车排气污染物排放标准》的机动车及使用合格清洁燃料的机动车，由市环保局负责颁发绿色环保标志，并贴在指定部位。

根据国际惯例，近期本市将制定大气污染警报限值。当大气质量超过警报限值时，市政府根据情况决定停驶部分未贴绿色环保标志的机动车，由市公安交通管理局督促实施。

▲加强对施工工地的扬尘管理。工地要采取围挡、路面硬化、洒水、密闭运输、防治堆料扬尘等措施。对环保未达标的工地，要限期整改，逾期仍未达标的，由市建委责令其停工整顿。

▲市容环境卫生管理部门要加大检查道路遗撒的力度，对造成道路遗撒的单位，除限期清扫外，依法予以处罚，并严肃处理单位负责人。

▲环境卫生管理部门要监督机扫清洁车按操作规程使用，要充分利用所属洒水车，在保证冬季道路不结冰的前提下，尽量扩大道路喷洒范围。

▲各区、县政府要加强对所辖地区料堆、煤堆、灰堆防尘措施的监督检查，防治地面扬尘。

▲1999年国庆节前完成规划三环路内道路及规划四环路内已建成道路、裸露地面的绿化和铺装。 空气污染时政环境污染环境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