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观点:速度之间的战争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刘芳)
慢和快的战争
1989年12月,一群忧心忡忡的美食家在巴黎集会,他们宣称:“人已经成了速度的奴隶。我们都染上了同一种病毒—快速生活厉式。它扰乱我们的生活,侵犯我们的隐私,它最直白、最成功的方式就是迫使我们吃快餐食品。”
美食家们的宣言还说:“要反对快速生活方式这一全球性的愚蠢行为,唯一的手段就是坚决捍卫悠闲的物质享受。我们的捍卫行动将从吃慢餐开始。”会后,“慢餐”运动首批500名成员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9年后的今天,总部设在意大利都灵的“慢餐”运动声称它的会员数已过7万,支持者遍布35个国家。这7万会员以蜗牛为标志,因为蜗牛不仅足够慢,而且味美异常。
上个月,“蜗牛一族”在意大利举办了该组织有史以来最大的美食嘉年华会,5天请来了10万多人共同品尝3200多种葡萄酒和数百种特色美食,此次活动的意义据说是“在只求方便的时代保护人们品尝美食的乐趣,维护美食对人类的意义”。
对烹调技术精益求精是“慢餐”运动的灵魂所在,于当今快餐文化的背景之下张扬食物的质量和品位,对欧洲食品业中的“老字号”当然意味着心态上的认同和经济上的保护,所以意大利萨拉米香肠那样家族秘方的今日传人多是“慢餐”运动的积极参与者,他们早在1986年就对快餐文化的象征—麦当劳宣战了。
当时,麦当劳宣布要在罗马著名的西班牙广场开一家分店,意大利美食家协会大吃一惊,立即组织反抗。结果美国连锁快餐战胜了意大利美食家,西班牙广场的游客很快就吃上了全球统一口味的麦当劳巨无霸。
快和快的战争
麦当劳所到之处总会招惹大大小小的抵抗运动,但结果往往以麦当劳的胜利、至少是以快餐的胜利而告终。人们最初还会用传统美食抵挡麦当劳,抵挡不住了,就开始创办自己的快餐,以本土之“快”抵挡来自美国的“快”。
1997年8月,当麦当劳在莫斯科开到第15家分店的时候,俄国人自己的快餐—“俄罗斯快餐”诞生了。莫斯科一夜之间盛开了40余家俄式快餐,吃不起麦当劳的人可以在那里享受统一口味的馅饼、红菜汤、蜜酒,统一风格的微笑和统一速度的服务。
在振兴民族经济的大标题下,“俄罗斯快餐”迅速发展,莫斯科最繁华地段那5家分店每家都达到了同时接待250至300人的规模。昔日火爆的麦当劳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市场拱手让给步步紧逼的对手,它提出了新的战略计划—在新世纪来临之前,在俄罗斯扎下至少120个据点。
法国人也反感麦当劳,更反感整个快餐文化。据说法国前文化部长雅克·朗某次吃了麦当劳以后对教育部长说:“法国式的生活艺术是经济问题,也是文化问题。”不久,法国200所中小学开设美食课,到1992年增加到800所,此后继续逐年上涨。营养学家保罗·萨谢还指出,法国传统食品的多样化是法国人冠心病发病率比美国低3至5倍的主要原因。
既然自认为饮食方式远在汉堡包和比萨饼之上,法国人肯定不屑于对麦当劳“以快制快”,也懒得发起什么“慢餐”运动。快餐和速食不断涌现似乎是不相干的事情,他们始终相信,吃得不好的生活绝对不是好的生活,而吃得好就意味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再说,如果不能在饭桌边与朋友尽情尽兴地聊天,那吃得好又有什么意思呢?
是什么受到了威胁?
其实就是在快餐的诞生地—美国,人们也不是经常吃快餐,只不过吃饭吃得比较快罢了。《新闻周刊》去年一次调查发现,80%的美国人在家吃晚饭,而且多数是自己做饭做菜;不过,那毕竟是个以快闻名的国家—这几十年来,美国人准备晚餐的速度大大加快了,80%的晚餐在不到20分钟就能端上桌。
美国人现在吃的不再是过去那铁定的3样:牛肉、马铃薯和罐头豌豆。39岁的芝加哥律师简·梅伊的晚餐可以展现这几十年来美国家庭烹饪的进步。她6点钟到家,不到1小时就能端出一碟以蜂蜜、柠檬汁和茴香为作料的鸡肉、麦粉和新鲜南瓜。梅伊的晚餐富有异国风味,她说:“我小时候也是吃鸡肉和蔬菜,但只是单纯的鸡肉和罐装豆。”
据美国消费者研究机构调查,半数的美国人和梅伊一样,真心喜欢烹饪,也知道在厨房里该做些什么;另一些人则想努力改进自己的手艺,可他们毫无头绪。一位消费专家说:“他们分辨不出食物煮老了还是煮得太嫩,不会看食谱,也拿不准菜、肉、配料和作料的分量。不过就是这些人,也希望吃上自己快速准备的晚餐,而不是把现成的食物加热。”
而大多数德国人的主要问题也不是缺时间,而是缺主意。《世界报》去年年底发表的调查表明,73%的德国男子和67%的德国女子把做饭看成是一种“纯粹的消遣活动”;2/3的业余厨师经常碰到这样的问题;我今天到底要做什么饭?将近一半的德国人喜欢省时、廉价的食品。
或许这就是“慢餐”运动者的恐惧和希望所在。该运动的成员、爱尔兰一家烹饪学校的校长在去年的美食嘉年华会上说:“我们正在迅速失去对生活中实际事物的控制能力。”为了抢救这种能力,他们开办了一些培训项目,向孩子们传授特色美食的相关知识,还计划在2000年开办欧洲第一所纯粹的“美食大学”。美国《洛杉矶时报》评论说:“慢餐运动兴起的基本原因是由于我们对自己所生活的时代的担忧,担忧分享美食和美酒的乐趣会受在到用微波炉烹制从商店购买的半成品方便食物的威胁。”
如果以更快的速度为参照
快对于慢真有这么大的威胁吗?就算快“威胁”着慢,又怎么样呢?
两年前,麦当劳连锁店的老板罗纳德·麦克唐纳加入了社区治安计划,支持在至少5个州的一些餐馆设立警察岗亭。餐馆里设警察并不是为了趁坏人吃饭时抓住他,而是给警察提供一个同本地人交往的合适场所。
餐馆里的警察岗亭十分简朴,里面通常只有一部电话,放盐瓶和胡椒瓶的桌上有一堆事件报告表。美国社区治安协会的发言人说:“这些餐馆就像街区联系点,人们可以进来见警察,同他们说话。”
就像百年前的西部,只是背景略作修改,警察身后可能是山间公路旁的加油站,也可能是城镇里那黄灿灿、巨大的“M”,当警察坐在靠窗的桌边,需要秩序的人都知道该去那里找他。当人们觉得麦当劳速度就是正常速度的时候,警察在麦当劳办公岂不是很正常?
关于吃饭,又有谁能定下哪个速度最正常?多样的速度就这样在不同的国家和文化里共存,且纷纷朝着更快的方向发展。《星期日泰晤士报》不久前介绍了这个时代万事万物变化的神奇速度:
每3分钟,人就会吃掉1.3万吨食品,相当于100只蓝鲸的体重,在中非就有一头大象被偷猎者打死,而法国人回收的废纸足以挽救600棵大树不被砍伐;
每3小时,也就是一只蛹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的时间里,儿童会掉11根头发,但还会长出新的来,老人会掉15根头发,但是可能永远也不会再长出新的来。还有,英国的猫和狗吃掉的宠物食品足以装满120万个罐头盒。
当63%的美国男士和71%的美国女士认为给自己购买一辆汽车是压倒一切的事情的时候,法国有3100万人开始热衷于徒步的长途旅游,其中500万是经常性的,而下个世纪初等待他们的将是“半火箭半飞机”的飞机;当高速公路、立交桥和地铁在发展中的新型都市横行的时候,巴黎、雅典、里斯本和巴塞罗那中世纪时候走不通路的老城小街正在成为文化摩登、商业成功的步行街。
也许将来有一天,当更快的饮食方式成为现代化的必须,大人们缅怀着向小孩子传授的传统美食和慢餐将是—麦当劳? 快餐麦当劳活动麦当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