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是有味道的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李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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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自己的“铁匠铺”前(聚焦 摄)  

“知道铁是什么味道的吗?甜的。如果家里放一件铁艺家具,不上漆,有一点锈迹……你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整个家里都是这种味道。”刘利年一本正经地说。

东北大汉刘利年今年42岁,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去大羊坊自己的铁匠铺做工艺总监,和影视界伙伴商量剧本,在中粮广场“太阳石铁艺”店照看生意……在这之前,他平均每8年换一次工作。“‘文革’时我幸运地没下乡而去当了文艺兵,唱歌剧唱得正踌躇满志忽然开始流行邓丽君;部队精简我幸运分到八一厂当演员,不幸被厂规限制没演什么好角色;幸运地跟谢晋拍了几部好电影,不幸赶上电影陷入低谷;幸运地出国学习,不幸西方国家那几年排斥移民;现在回国来干,第六代风光无限,大家一窝蜂拍电视剧……我的人生充满了戏剧冲突。我一直在流浪、漂泊。”刘利年说自己是个潦倒的艺术家。

去年刘利年回国,因为瞧不起花卉市场中出售的所谓铁艺,就与朋友合开了这家“太阳石铁艺”公司:“我要让中国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铁艺。我做的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每件产品都是我亲自设计,只做一件。”

他小时候喜欢跑到街对面的铁匠铺看铁匠打铁,“那种气味,那种阳光,那种声音,藏了许多故事”。公司刚成立时,刘利年抡了几天锤子,“打铁这件事里有故事,我喜欢做有故事的事”。

“铁是很神奇的东西,平时冷冰冰,坚硬,一烧红就变得热情柔软。所以我拒绝用德国出的那些机器来制造铁艺,宁愿用锤子一下一下、叮叮当当地敲出我心中的东西,上面留有锻打的痕迹。这些痕迹是我情感、灵魂的印证。我不是工业革命的追随者。我不愿用大机器生产出成千上百只椅子、茶几倾销到美国去。

“我正在做好用、好看、好玩儿的铁艺,纯粹的艺术品,比如雕塑,我不做。铁艺是很前卫的,尽管它的形式传递出某些怀旧情绪。什么是前卫?抽象?西方已经搞了100多年了。但我为了利润,适当也向商业化做些妥协,比如把铁棍儿做得很圆滑,然后喷上白漆……我要养活公司里十来口人呢。”他想不到自己在“经济大潮”中为国家解决剩余劳动力做出了“贡献”。

“我的铁艺带有个性。”刘利年曾在英国一家博物馆看到过一把椅子。粗糙的、天然的石头上打出一个平面,上面放一块很细腻的樱桃木板。“中国人爱一拨儿轰。兴木头时,家里全贴上木板,现在又改大理石、磁砖、花岗岩……老跟在外国人后面抄袭,没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你们记者,笔换成电脑了,其实思想观念还很陈旧。在铁艺制造上,我比西方人做得还好。”

刘利年不承认自己是个铁匠,“我又不站在炉子前打铁”。但他不贬低铁匠,“现在会打铁、爱打铁的小伙子不多了。我请的这几位铁匠都是从贫困地区来的、经过半年多筛选留下来的,很有灵气。他们本来文化水平很低,但现在时常说出‘这件铁制品没个性’这样的话。如果让他们连续做一批同样的东西,反而会没有干劲。他们学会了追求美好的生活,不甘心只做一名‘铁匠’,只打马掌。”

刘利年感叹现在认真做事的人少了,不论是影视业还是家具业。“做铁艺不是多弯几个花儿的问题。”他看见一家饭店用老式大车轱辘做装饰,就买了一只回来琢磨,最终打出了一个铁轱辘茶几。

他在电话里和铁匠铺聘请的工程师吵嘴:“你怎么不想想,这个尺寸做茶几合不合适!这不是根钉子……”他收传真,一位雕塑家传给他一份靠背椅的设计图,“工艺美院的学生对铁艺很感兴趣,我让他们画出草图,帮他们做帮他们卖。”

“现在的人不爱干力气活儿了。我找过技校毕业生,他们只会使汽锤,用脚踩,不想费劲。没有极富雕塑感的肌肉,没有汗珠,没有力气感,怎么能叫打铁?!”刘利年摇了摇头。 艺术铁匠铺铁艺刘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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