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圆桌(75)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三联生活周刊)
完美主义者
文 赵小帅
我的朋友小邹最近搞到了一部摩托罗拉8200手机。众所周知,这是一种型号太老的东西,但既然是白来的,也不妨用一用,于是小邹入了网,买了电池。电池一买回来,烦恼就开始了,小邹一夜未眠,竟是为了看那种旧式电池的充电结果,他的道理是,手机是老的,电池也该是老的,凑合着用。
可惜,完美主义者的本性很快就暴露了出来,小邹开始盘算买一块新型的锂电池,继而又琢磨着还是买一款诺基亚6110的新型手机吧。于是,旧手机得来的便宜竟成了一项新的投资行动的开始。
我的朋友老董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好静,难以容忍任何噪声。有一天,他发现家里的马桶漏水,嘀嘀哒哒的声音着实烦人,于是他请人来修。众所周知,如今的修理工能力极差,头一年兴许还在田间菜畦便溺,这一年就进城修理抽水马桶,所以,马桶并没有修好。
老董索性决定更换马桶,他请来一位很专业的装修工,看他能否将他家的卫生间来个改天换地。专业的装修工人一来,便指点他家的诸多角落——厨房的天然气管道应该改一改,阳台的钢窗应该换作铝合金的,还该安上个窗帘盒,是否该考虑铺木地板,完美主义者老董自然无法忍受别人对其居住环境如此之多的批评,因此决定彻底装修一把。
但因预算不甚周密,老董未能将原来的马桶换作“美标”或“TOTO”,只是拿一个价值400元的国产货顶替,此乃老董装修过程的一大隐痛——本来是为马桶漏水而装修,最后却依旧要为马桶漏水而担忧。
要做一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并不是件容易事,但在物质上力求完美还相对容易一些。我的朋友阿麻则是一个精神上的完美主义者,他时常更换女朋友,难以忍受别人哪怕是小小的缺点,这样做的结果是他工作不顺心,爱情不如意,但是,完美主义的禀性不会更改。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有洁癖的家伙,此种洁癖表现在精神上。
如今,在物质上做一个完美主义者不太难,“精神洁癖”患者则举步维艰。
团结的定义
文 童佳 图 王焱
我记忆中最生动的一堂课是哲学老师阐述团结的定义。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圆形,说我们每个人就是一个圆滑得滴溜溜的球,要想让两个球贴合在一起,也就是想要团结的话,只能将两个球各削掉一部分。老师说着擦掉了两个圆形的一侧,这样就有了接触面,两个圆形就能紧贴吻合了。所以老师告诉我们团结的定义就是双方都要作出牺牲。削掉你那部分圆滑,否则两个球是贴合不上的。
后来我去合资公司上班,还念念不忘团结的定义。我所在的业务组有位月半大姐(月半者,胖也),有天月半大姐为一笔订单和我有了点不太愉快的争执。按规定那位客户是属于我的,但是有两天公司的电脑脾气不好,将客户资料弄得丢三拉四,等电脑修好时好些我的客户就易主到月半大姐的名下。在我俩争吵时香港老板大手一挥,这笔订单我就和大姐对半开了。显然香港老板不理解团结的真正定义。虽然我和大姐都作出了形式上的牺牲,都被削掉了一半,但我俩根本就不可能团结,相反都恨死了对方。我俩都认为自己囫囵完整滴溜溜的利益硬是被对方给瓜分了。那以后我们连对方的影子都不愿看到。
两个月后由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小组赢得了一个竞争对手的一大笔订单。庆祝会上同事们都喜气洋洋,月半大姐居然也前嫌尽释地和我频频碰杯,大家其乐融融,一派团结友好的歌舞升平之象。我那天也喝得微醉,微醉中我想到我们的那个竞争对手现在一定很惨。我忽然就明白了,在当今,一切讲究利益和效益的社会,团结的定义似乎应该修改。因为牺牲我们自己的利益并不能使我们在利益基础上团结,所以应该是从别人那儿切一块来贴补到我们身上,也就是说牺牲别人才能促进团结……想明白这个道理我就赶紧翻电话本要给哲学老师打电话,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电话了。
爱孩子的男人
洪晃
B、Q和X先生老在一块儿聚,我认识B和Q就是有一次跟着X的屁股后面去凑热闹。一进B先生的家门就好像到了幼儿园,大概至少有5个孩子在一个三居室的公寓里大闹天宫,基本上是花果山的感觉。
B的老婆是一名有点名气的民乐家,那天晚上在录音棚里,不知道几点才能到家。Q和X的太太都是法国人,在公司里加班。这花果山的5只活蹦乱跳的小猴子里有他们每家的孩子,还有B的亲戚的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剃了个秃瓢,还扑了好多痱子粉。说老实话,看见这么多孩子我头皮直发麻,心里有点后悔,怕这三个老爷们把我一个人撂一边儿,给他们看孩子。
进了门就开始准备晚饭,B先生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地炒菜,Q跑到楼下(B 住在六楼!)抱了一箱燕京啤酒上来,累得气喘吁吁的。X马上进入了孩子王的角色,把5个孩子叫到一边,挨着个儿地在他腿上翻跟头,这些孩子好像已经很熟悉这个游戏,玩儿得很开心。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饭做好了,B、Q和X就招呼这5个孩子吃饭,一人一个小碗儿,3个当爹的来回给几个孩子加菜,还嘱咐着要多吃什么,少吃什么。孩子们吃完饭被X哄到另一个屋子里去玩游戏,大概饭前折腾得可以,这5个小祖宗吃完饭倒是安静下来了。
这时候B又从厨房里端出几盘下酒的菜,Q和X各持一瓶啤酒,B不喝酒,开了一瓶可乐。我和他们聊天才知道这3个男人都不用坐班,B也是民乐队的,但是他好像不是拉BASE,就是拉大提琴的。民乐队里拉西洋乐器,大概想忙也忙不起来,所以B平常在家里还带几个学生。Q原来是学板胡的,现在和一个在巴黎的朋友一起做家具生意,在家里办公。X有一支装修队,天天跑工地。这3个老爷们的时间比普通人都充足,安排上也比任何人自由。而他们的老婆却都是天天忙得团团转,不是在乐队就是在公司。
很显然,老婆忙得脚朝天,这3个男人就开始管家,管孩子。不知道他们本来就是有这个天赋,还是给锻炼出来了,我这一晚上看着他们很自然地安排好了孩子的娱乐、吃饭和休息,不慌不忙,有条有理。从他们的表情中我似乎觉得他们很高兴,特别是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小孩叫一声“爸爸”,他们眼里就发光。3个人抢着跟孩子玩儿。
可是跟他们聊天才发现他们是挺痛苦的。最大的苦衷是社会压力,怕人家笑话他们没出息,还不如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挣钱多,特别是Q和X,洋老婆在洋公司挣钱当然要比任何中国白领都多出好几倍,更不要说她们这两个自由职业者的丈夫。
现如今能找到这么爱家的男人真是太不容易了。看着他们带孩子,我才意识到男人爱孩子的样子是非常诱人的,似乎是金不换的那种感觉。比一个男人疼女人要神圣得多。
鸟语
赵牧
人类一直在努力与动物划清界线,“切断”自己与动物的联系。
传统的说法是人兽之别在于“人会使用工具”。后来科学家发现有些动物也会使用工具,于是,又把“标准”修订为“人会制造工具”。但科学家又发现,有些高级灵长类动物也能制造简单工具。为把人兽区别开来,还有人发现其他一些标准,如语言。传统的说法是动物没语言。后来,科学家发现动物也有语言。于是又有修订说,动物没有复杂精致的语言。但近年有关方面的专家研究说,有些动物也可能有复杂精致的语言……
照这架势,人的自尊可能又要遭到沉重打击。一如当年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引起的沮丧,记得有个漂亮的贵族小姐在餐桌上作娇嗔状问达尔文:“难道我也是猴子变过来的吗?”达尔文仔细看了看她作认真状回答说:“你是一只漂亮的母猴变过来的。”那情景想想煞是有趣。我不太明白人为何要极力与动物划清界线。就拿语言说,如果说语言之有无或精致程度真能算个标准,就应该提倡人类说话越是喋喋不休越好。但是奇怪的是,在人的历史上“提倡说话”一直是个问题。如“子产不毁乡校”的故事说的就是该不该“提倡说话”。后来这问题又细化到该提倡“讲真话”反对“讲假话”。我不知禽兽是否也有“提倡说话”的问题,不期从纳塔莉·安吉尔的《野兽之美》中得知动物甚至连植物也会撒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曾经令人神往。安吉尔笔下的鸟类却言行不一,简直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看来随着对兽语研究的深入,人兽要在语言上分出个高低恐怕也越来越难了。
回想小时候爹妈常板着脸讲“这不许说那不许说”;后来是小学老师经常教导“这不能说那不能说”;再后来是常常从各种渠道得知“这不宜说那不能说”。于是觉得也曾发现古代官场名言“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也算开明了。只是我生也晚,不及这些开明人士说一句,他们真有这肚量,老百姓就要磕头不已了,一边磕头一边骂。彼此相安无事。
关于语言,大科学家霍金曾说,哲学家陷在繁琐的符号理论中是极度堕落的表现。此说曾令我相当震惊,但想想有些专家们常把简单问题越弄越复杂,觉得确实不无道理。几年前看到在“话语霸权”压迫下,一些民族患了“失语症”之类,琢磨很久才明白这不过是在说,某人(或某集团或某国家)势大气粗,说一不二,其他人只能当“哑吧”的意思。语言的如此运用和研究,是否发誓不想让别人听懂?这种语言可比有“鸟语”之称的粤语难懂多了。虽然一直不大清楚“鸟语”之“鸟”为何鸟,但相信它比霍金所指的“堕落的语言学”实用得多,而人类的语言学还停留在现在这个水平上,说明要从语言上把人兽彻底区别开还不那么现实。(本栏编辑:苗炜) 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