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望能不再无动于衷地生活
作者:舒可文(文 / 舒可文)
毛线》,收藏于日本福冈美术馆,今年参加在美国的中国当代艺术展
中秋时的《树琴》
《称河》,一面面镜子映照着污染的河水
舒可文尹秀珍从1994年开始装置作品的创作,她以女性的敏感对日常生活及生存环境的关注,使她越来越成为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
记者:你的装置作品总是使用很平常、很普通的材料,这点给人印象深刻。
尹秀珍:我关心离我最近的,我每天要接触的东西,我才对它有感觉。我最早做的作品《衣箱》、《毛线》都是这样的。从小到现在穿过的衣服其实不是简单地说它是什么什么时候的。每次看这些衣服时,就能带出很多的感觉。展览的时候,当代美术馆的馆长看着这个作品哭了。当然我并不是要表现什么,也不是要强迫观众理解我什么,只是让人看,能让人想,这不是简单的回忆。这个作品中的衣箱中间装了一摞我的各个年龄穿的衣服,然后用水泥在衣服两边把它封住,摸起来水泥硬,衣服软。这里有一种对比感。这些衣服在我妈家里存了很多年,每年她都要拿出来晾晒一次。我看见总是很兴奋,每次都摆弄一遍。人家有家宝的晾家宝,我妈就像晾家宝似的每年这么晾一遍,我觉着这就是我的家宝。
记者:这些看似私人的东西你拿出来展览有什么社会意义?
尹:我的作品好像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努力提醒人,让人不再无动于衷地生活。做《门》的时候,也是从个人出发。我一直对每天出入的门很在意,门一开一关,里外两个世界。我拍了很多我走过的门的照片:我出生时的那个医院的门,我上学的门,工作单位的门,我的朋友家的门。后来就扩展了,拍了公共汽车的门、公共厕所的门、商店的门、天安门。我都是门的内外各一张。把它贴在一个个木块上,观众能看到两面。门是个简单概念吗?
记:《废都》和《变化》这些作品就对生活环境的叙说更直接了。
尹:这些作品都与北京的变化有关。人处在这种快节奏的变化中总有些感觉。很多好看的东西没有了,挺可惜,可是我们又只能这样生活。这种关系很耐人寻味。平安大道拆的时候,我做了一个作品就叫《平安大道》,在法国展览的。它就是在展地用土堆了一条路,上面铺着一长卷文献性的照片,是我从平安大道的东头一直到官园拍的照片。我就是想通过艺术传达很日常很实际的东西。艺术是可以有生活感的。
记:你的很多作品也很抒情。
尹:是。比如《树琴》。那是在一个中秋的晚上。大家约好去找个地方做作品,我本来准备的是别的作品,但到了那地方就看见了一斜长着的树,我就在上面拴了一排绳子垂下来,像一架无声的树琴。
记:这种半人工的作品置入我们的实际生活环境中,可能比城市雕塑更悦人。
尹:留不住的。很快那些绳子就被人解下来拿走了。
记:《称河》这个作品反响挺大,虽然它很有生活感,但同样很好看。
尹:《称河》和《活水》是为了一个叫“水的保卫者”的公益活动做的。《活水》的水是拉萨河的水,很干净,但我把它置于一个很脆弱的境况下,《称河》称的是成都的一个被污染得很严重的河。当然河是不能称的,河在生活中的分量也是不能称的,而我用一种意象的方式提示,一定要称它。
记:你始终在提醒我们注意身边的生活。艺术可能有这个作用,但经典作品是否也能让麻木的意识复苏呢?
尹:经典作品的方式虽不直接表达这种对社会生活的关注,它也会改变人的麻木状态。但现在谁能看下去呢?你画一幅很精美的油画放在那儿,不会有人想什么的。当然大家也会喜欢它,但不会想什么。
记:你选择这种方式是为了增加作品力度?
尹:就是想让人注意它,我用各种方法增加作品中物与物的对比,装置的特点更使人能进入我的作品,在作品中间走动、翻看、触摸。我原来是学油画的,但现在的很多东西无法用绘画表达。当然,我这样做也没必要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人,但我承认我的作品比较直接。现在人的时间这么短,人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琢磨你啊。
记:与很多装置作品相比,你的作品都很好看,是不是你对“好看”的要求很高。
尹:很多人看我的作品都说视觉上好看。这倒也不是我特意追求,我只是选择了适合我作品的方式——你得让人接受,这就像老师讲课,怎么讲人家才能听懂,这是得精心考虑的。当然现在有人说,哟,这作品挺好看的。好像带着点贬义。我倒不遗憾我作品的“好看”。这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不是刻意所在。
记:你的直接似乎也表现在你的作品对环境、展地的利用。
尹:我是很注意环境与作品的结合,比如《餐桌》。这是在德国著名的“艺术废墟”完成的,这是一个有名的当代艺术展地。那幢楼外面有一个大场地。我当时就选择了户外场地。楼的墙上是二战时遗留的弹孔,我在楼外面摆了三张餐桌,在餐桌上铺水泥沙浆,把各种颜色艳丽的鲜果浇铸在水泥面上。这些水果在阳光照耀下与背后的废墟是个对比。4个月后,鲜果经过腐烂、风吹、鸟啄,完全没有了,但留下了累累痕迹,与那废墟墙上的弹孔又有一种新的关系。
最近在英国做的作品叫《脑》。我首先在展地收集衣服,要这里来的人自愿捐献身上的衣服。我把衣服浇铸在花盆里,花盆的形状大小都不一样,衣服也各种颜色。我把这些衣服弄得有点像人脑的样子。这一片花盆的后面有三张提示性的图片:一张是最早的电脑,一张是现在的电脑,一张是人脑。我是想,现在电脑这么多,把人弄得挺没感觉的,我希望弄一种可以培养的温暖的有人情味的脑。
这个世界特别满,每件事物都对旁人旁物发出信息,我们也都受到旁物的影响,只是注意没注意很重要。
坏话
一个有才华的人和一个没有才华的人合作,其效果一定是滑稽的。话剧《坏话一条街》验证了上面的定理。
言说成为艺术?在双簧和相声那儿,这句话很容易成立,但在一出戏里面,言说中是否包含戏剧感才是头一个问题。
以俏皮话(不那么俏皮)和绕口令(不那么必要)这些难以对戏剧产生推动的元素构成一出戏,只是表面热闹内涵贫瘠,导演孟京辉的手段让人更清楚地感觉到这种贫瘠。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北京“人艺”演出的《鸟人》之中就曾出现过,那次试图掩盖剧本贫瘠,结果欲盖弥彰的是“人艺”演员良好的表演。
话剧如今是“稀有物种”,以至于每一出话剧出台都鲜见批评的声音,这种状况并不利于话剧的繁荣(如果它一定有必要繁荣),而批评的第一步可能就是对剧本的苛求:一个人的灵魂渴望从别人的肉体里向外说话,他才是戏剧家。
德国艺术废墟展地的“餐桌”,鲜果被浇铸在桌面上,4个月之后,水果消失,留下痕迹 艺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