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和上帝的礼物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黄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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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两年里,被称为“马”的罗伯托经常光顾城里的St.John Baptist教堂,祈祷上帝能看见他这个特殊的选民:“哦,上帝!这么着我实在太难受了。请帮助我找到一种药,好放平我的腿。如果它就是那样了,那倒也没什么,但请求您的帮助陪伴我的一生。”今年2月,仁慈的上帝听见了罗伯托的祈祷,他从美国佛罗里达送来了女商人比翠丝·吉娜伯拉和整型外科大夫约翰·蔡斯,罗伯托来到了佛罗里达的奥兰多。

在多米尼加

在多米尼加的San Juan de la Maguana,天空中漂流的空气和往常一样酷热、凝滞,河里漂流的脏物与蔓延全国的穷困落后同样困扰着这个城市12.5万的人口。一个姑娘拿着一个塑料桶在河里装了一桶饮用水,她的妹妹正在几米远的地方小便。几只长有癞疮的野狗在堤上的垃圾堆里寻找食物。但是这个城市也有与炎热的空气一样炎热的生气,房子都刷上了耀目的色彩,摩托车“扑突扑突……”驶过,喷出一股黑烟。一个两岁的小孩指着一座简陋的木屋说:“那匹‘马’住在里面。”实际上“马”的名字叫做罗伯托·阿诺,是一个17岁的少年。罗伯托的母亲希塔·拉米雷兹说,罗伯托在2岁的时候得了一场怪病,医生往他的大腿骨里注射了什么,“他们把罗伯托送回来的时候,他瘦得像根电线杆子。”罗伯托依稀记得在那以前他和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在街头蹒跚学步,在那之后,他的大腿骨就开始向前弯曲。到6岁的时候,罗伯托只能用四肢行走了——就像一匹马。每次他“走”在街头,跟在后面的小孩都在呼叫“来了一匹马”,学校也找出理由让他离开了校园。一个妇女说:“上帝将为他承受的全部痛苦以回报,他不是一匹‘马’。”这个小伙子长相与最标准的英俊影星丹泽尔·华盛顿一样英俊,看起来从来不难受,也不自卑,虽然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拉米雷兹说:“每天晚上,我都梦见我们走在一起,我看见他朝我跑过来,在梦里我太幸福了。”

天堂来客

吉娜伯拉出生在多米尼加的首都圣多明哥,5年前在衣阿华州一个天主教会的义务医疗小组中与蔡斯认识,共同来到多米尼加,看到了与马同行的罗伯托。吉娜伯拉与当地的西蒙神甫和一个医生来到拉米雷兹的小屋,“我在西蒙神甫面前发誓,我不会要一分钱。而且蔡斯医生也让我告诉你,他也不会收一分钱。”吉娜们拉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个建议,他们将带拉米雷兹和罗伯托去奥兰多住3个月,蔡斯医生为罗伯托做截肢手术,另外一家叫汉格的假肢厂为罗伯托定制假肢,佛罗里达医院的临床专家将教会罗伯托如何靠假肢行走。罗伯托听完了吉娜伯拉和那个当地医生的解释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不知道这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孩子是否听懂了建议的内容。罗伯托向他母亲投去了乞求的目光,但是他的母亲把双手抱在胸前,她不知道怎么办,她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不知道奥兰多在哪里,更不知道他们要拿他的儿子做什么。

拉米雷兹也信仰上帝,但是上帝对于这个38岁的妇女不是最紧缺的。她共生育了11个孩子,6个没有成人就已死亡,如今她和5个活下来的孩子以及她的第二个丈夫生活在这个像车库的木屋里。她和丈夫都在豆田里工作,善良的邻居有时会送来一袋面接济他们,但是其他人就不那么友好了,“他们说我们像狗一样生活”,拉米雷兹很气愤,她骄傲地指着屋后两个塑料盆说:“每个盆都花了我一天干活挣得的钱,但是我的家是干净的。”她担心吉娜伯拉怀疑她会嫌弃她的儿子罗伯托,因为还有一个人曾说要“帮助”罗伯托,却把他带到了杂耍场。西蒙神甫和蔼地对拉米雷兹说:“你必须决定。摸着你的心问自己,这是上帝的声音吗?此时此地,是上帝在说话吗?”罗伯托轻轻地说:“我相信上帝在说话。他说要给我一个礼物。”

“你真的不害怕锯掉你的双腿吗?”

罗伯托抬眼往前专注看了几秒钟,轻轻地说:“不!如果我能站着走路,这就是我全部的愿望。我相信上帝,我不害怕!”

拉米雷兹拉着罗伯托到帘子后面商量了一会,一分钟后,她走出来,望着吉娜伯拉喃喃地说:“那我怎么……怎么在你的房间里做饭呢?”

吉娜伯拉说:“我会和你一起做的。”她们抱在一起。

在佛罗里达

刚到佛罗里达,罗伯托甚至被小便池里嘶嘶的水声和电子干手器吓坏了。蔡斯医生向他解释了他要做的手术,但是罗伯托对他和吉娜伯拉充满了信任,很难说他能真正懂得截肢的全部内容。还有其他的外科医生也在怀疑是否真的必须把罗伯托的腿截掉,但是蔡斯在仔细地检查了罗伯托的腿后,认为截肢是唯一的手段,因为罗伯托腿上的神经已经不可能恢复到正常的功能。

那天晚上,在吉娜伯拉房间里吃完晚饭后,罗伯托说他从来不知道假肢是什么样子。汉格假肢厂的副总裁休·潘顿卷起裤腿,让罗伯托看他的“腿”,那和罗伯托将来的一样。后来的手术顺利完成了,罗伯托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什么时候能得到我的腿?”尼尔森和哈瓦耶克是训练罗伯托在假肢上行走的专家,尼尔森说:“在假肢上行走与踩高跷不一样,特别是罗伯托从来不知道如何来平衡他的体重,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摔’过,所以用假肢是很让人害怕的。但是毫无办法,他只能不断地摔跤。”

罗伯托依靠辅助器在妇女们的鼓励声中练习,他只有3个星期了。但是他还没有忘记乐观,没有忘记和比翠丝18岁的女儿尼科尔开玩笑:“哎呦!你踩着我的脚了。”等尼科尔向他道歉而忘记那只塑料做的脚不知道痛的时候,罗伯托笑了,他真的站起来走路了。

还有一个问题

但是很快罗伯托注意到人们向他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你将来打算干什么?”人们都很奇怪地听到罗伯托答非所问,他能想到的是他曾经唯一的梦想就是像一个男人那么走路,既然上帝满足了他的要求,他想在这个梦幻般的现实中活下去,为上帝歌唱,“我要住在一个干净的地方,和朋友们在一起,为路过的姑娘们唱歌”。

“罗伯托不想再前进了!”吉娜伯拉为此深深地忧虑,她的想法可不是让罗伯托仅仅为上帝歌唱,为姑娘歌唱也只能是在罗伯托在工作之余的娱乐。她与家人商量着要给罗伯托一项长期的资助,条件是罗伯托必须上学。罗伯托说“我也一直盼望着上学”,问题是学什么?罗伯托在与尼科尔玩多米诺骨牌的时候得到了灵感,“当我学习跳舞的时候,我要像它们(骨牌)一样(漂亮)。”

罗伯托与蔡斯和吉娜伯拉在一家咖啡馆里拥抱告别,当时他正在向吉娜伯拉学习跳舞。“别担心,我不会把你摔倒的”,罗伯托说,他打算在秋天去圣多明哥上学。而他的母亲拉米雷兹则不停地担心留在家里的那4个孩子,她的生活与罗伯托想象的唱歌跳舞不一样,与吉娜伯拉想象的也不一样,她从来没有知道佛罗里达离家有多远,她甚至要求吉娜伯拉开车把她送回圣多明哥。上帝派吉娜伯拉给罗伯托和拉米雷兹送来了他们想要的“腿”,其他更多的东西就不是他们的奢望所能得到的。但罗伯托和拉米雷兹的家乡依然贫困落后,罗伯托离不开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贫困的孩子们仍然被有钱人看成是在地上爬行的“马”,关于这一点吉娜伯拉还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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