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度报道:毒酒之毒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高昱)
祸起毒酒
今年春节,正当人们举杯共祝平安的时候,噩耗从山西传来,全国为之震动。
1月14日,吕梁地区临县首先发生散装白酒件,毒事件,3人死亡。但此事并未引起人们足够重视,事后证明,这是一个最为致命的疏忽。
1月26日(农历腊月二十八)上午,朔州市平鲁区人民医院儿乎同时接到3名急救病人,表现症状均为意识障碍,瞳孔散大,呼吸困难,抢救10分钟至半小时之内先后死亡。医院未来得及组织有关人员分析病因,又有3名症状类似、饮用过一种散装白酒的病人相继送来。等待他们的依旧是生命残酷的终结。死者初步诊断为甲醇中毒,当日18时,医院即将情况报告给区卫生防疫站和区委、区政府23时,朔州市政府连夜召集由工商、公安、技术监督、卫生、新闻等部门负责人及各县、乡领导参加的紧急联席会议,在尚未作出最终检验结果的情况下,要求27口(除夕)中午11:30前将禁止饮用散装白酒的通知传达到各家各户。1月27日上午8时开始,朔州市电视台、电台一遍遍播放这一紧急通知。与此同时,市政府拨款回收居民家中的散装白酒,并查封了全市118个营销点的2万公斤散装白酒。时至中午,检验结果从大同传来,确为甲醇中毒,中毒者饮后剩余酒中的甲醇含量为每100毫升19.8克到22.1克,最高超过国家标准552倍(白酒国家标准规定,60度白酒中甲醇含量每百毫升不得超过0.04克)。
一系列的应急措施不可谓不及时、不果断,但大错已经铸成。中毒的人多得触目惊心。仅元月29日(农历大年初二)一天,平鲁区医院所有120个床位上就接收了126名甲醇中毒者。根据官方公布的数字,从1月26日日至2月1日,朔州市各医院共收治222名中毒群众,其中19人死亡。有知情者透露,那些身居乡村,未及送往医院就已中毒死亡的贫苦百姓可能远远超过这一数字。
朔州位于山西省北部,这里有全国最大的露天煤矿,124万朔州人大部分是矿工和农民,酒是他们过年最重要的年货,每到年末,买不起瓶装酒的朔州人家总会备上一二十斤散酒,留到过年时美美喝上儿天。然而,致命的甲醇像毒魔一样倾刻间就撕毁了这个塞外小城酝酿了一年的希望和流传了千万年的喜庆。
受毒害的还不仅仅是朔州。仅传媒披露的报道,大同、忻州等地也先后有8名饮用甲醉散酒者在医院不治身亡。1月30日,位于山西汾阳县杏花村镇的中杏酒厂去年12月和今年1月所进的19.71吨原酒被发现为甲醇勾兑,而此时酒厂已将其再勾为25°白酒,制成34种礼品酒批发至黑龙江、吉林、内蒙古、河北等地。国家技术监督局得悉后立即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省局设专人值班,专线电话,不分昼夜部署迫缴毒酒。2月9日,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又派出7个工作组分赴山西、内蒙古、黑龙江、吉林、河南、山东等地,对假酒流散区实施监督检查。截至2月10日,个国10余个省市区已收缴、查封山西流出的可疑白酒11万吨。
“1.26特大假酒中毒案”的侦破工作比全国上下对山西假酒的穷迫猛打进行得更为迅速01月26日当天,朔州市公安局从中毒人数最多的平鲁区开始调查,发现绝大部分中毒者所饮散酒均由平鲁区酒类专卖处开源商场老板朱永福处购得。后从朱永福处得知,他的酒进自朔城区南关个体户杨万财。据朱永福供认,他购进的2万斤散酒已售出1万2千斤。当日晚10:30,杨万财被捕后交代,他于1月10日和19日两次从山西文水县胡兰镇王晓东处购入17.4吨散酒,兑成45°-48°后销给平鲁区的朱永福和田贵业、田贵俊兄弟,朔城区也有六七个销售点。
元月27日晚,王晓东和向他提供原酒的冠家堡村农民王青华被文水县公安局拘留审查。元月30日,公安机关突审王青华时获重大突破,据他交待,自1997年9月到1998年1月,共从太原南郊南堰村陈广义处购得工业酒精和甲醇35.2吨,与自制白酒勾兑出了50多吨散白酒,批售给王家堡村王晓东20吨,武占强、武兔强兄弟31吨,冠家堡村孟元俊960公斤,上段村郝虎山2吨。经山西省技术监督局后来测定,王青华所售散酒每升含甲醇361克,超过国家标准902倍。此后,王晓东又将自制白酒与从王青华处购得的酒勾兑后,分3批批发给大同市灵丘县和朔州杨万财处。武氏兄弟则将毒酒出售给汾阳中杏酒厂和介休县一家副食批发部。调查中还发现,胡兰镇武宝全、武宝利也从陈广义处购得甲醉3.2吨,勾兑白酒后批发到临县、汾阳、方山、介休等地。截至2月7日,这一庞大的毒酒生产、销售网所涉35名犯罪嫌疑人已全部捉拿归案。据记者得到的消息,最高人民法院已下令此案必须在2月底一审结束,留足10天上诉期后,于3月15日“消费者权益日”之时二宣判,山中央电视台向全国现场直播,几名罪大恶极者将被立即执行枪决。
毒酒是怎样流向大半个中国的
万众瞩目的1.26特大假酒中毒案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而对这桩震惊中外的毒酒案,最大的疑惑是:文水毒酒是怎样出笼的?儿个农民的不法行为如何毫无阻挡地危害北至黑龙江、南到广西的大半个中国?如果各职能部门的工作能够真正有效率、有力度,类似的惨案是否可以不再重演?山汾阳到朔州,到文水,再到南堰,追根溯源发现,从甲醇勾兑成有毒散装白酒,从制成礼品酒到销往大江南北的消费者手中,这其中至少要经过五六道环节,任何一个环7有人把关,这起祸害三晋、令全国闻酒色变的假酒案可能都不会发生、令人痛心的是,每一个环节都是绿灯通行。
造酒是一个利润丰厚的行业,又事关人们的身体健康,所以我国历朝历代都对酒类实施专卖,解放后从中央到地方都设立了专卖机构。在国外,英、法、俄等70多个国家都对酒类实施专卖,美国更把酒和烟、枪支归于一类,专门成立了“烟酒枪械管理局”严加控制。但进入80年代以后,我国有关政策政出多门,酒类专卖已名存实亡。事实上,本次朔州毒酒的主要销售者朱永福便是该市平鲁区酒类公司专卖处职工。1994年朱永福承包了,专卖处门市部的两个柜台贩卖散装白酒,法人是酒类公司专卖处,朱个人没有营业执照,承包时讲明,每月只交租金,工商税务由专卖处负责“料理”。据朱永福后来交代,4年来,他一直从杨万财处进酒,1997年曾让区技术监督局对杨万财的酒作过检验,结果没有发现问题。但他不知道每新进一批酒,都要向技术监督局报告,技监部门也从未主动找过他。直到被警方拘留的时候,朱永福仍无法相信酒中有毒,因为工商局一位名叫赵华的干部1月23日还曾买去了10斤散酒,他不知道此时的赵华早已饮酒中毒,死在转院途中。该区工商局副局长于成之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称,工商局主要是对假包装进行打假,有人投诉才管,散装白酒主要由技术监督局和酒类公司专卖处负责,工商局对散装白酒没有作过检验,也没有责任去做。而该市技术监督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领导在接受本刊记者的电话采访时则抱怨道:“我们只能对在工商部门登记在册的商店进行检验,像朱永福这样没有工商营业执照的销售点,我们就是检验100次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另据卫生部1996年发出的《紧急通知》规定,生产经营各类白酒必须取得食品生产经营卫生许可证,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甲醉中毒事件发生后,朔州平鲁区查封的全部35家散装白酒销售点中,有卫生许可证的只有4家。
58岁的原朔州酒厂行政科长杨万财是此次朔州假酒的总贩子,在他那里,这批“毒液”最终完成了从生产到销售的转化。自1992年病退以后,杨万财便在家干起了购入原酒勾兑加工1f出售的行当。6年来,凭着“宁亏我一斤,不少人一两”的生意经,一无生产营业执照、二无卫生许可证的杨万财不仅堂而皇之地挣下百万家产,且成了远近口碑甚好的“能人”。
杨万财在看守所介绍的一段情况颇为耐人寻味。据杨万财交代,为了讲求质量和信誉,往年每有送酒让他卖的,他总要请技术监督部门来家里化验酒样,但化验结果却得拖很长时间才能出来,杨万财印象最深的一次竟等了一年。而且办这事还要求着帮忙似地看人脸色,到1997年,杨万财也就懒得再去请技术监督局了。
无独有偶,毒酒事件的始作俑者王青华也有“能人”之称,但他的“能”更多地表现在歪门邪道上。1988年11月,王青华因犯假冒商标罪被文水县人民检察院取保候审01989年8月王又制造和销售冒牌杏花村“汾酒”和祁县“六曲香”,被判处1年有期徒刑。1995年7月,王青华因倒卖假磷肥被文水县工商局查处,没收冒牌磷肥26.5吨,并被罚款1000元。
造假没能致富,王青华反而拉下了40多万元的债01997年前后,王青华试图东山再起,买了套蒸馏设备,用别人酒作坊里剩余的“酒潲儿”—酿完酒剩余的残水(里面还有10度左右的酒精)加工假酒。但这样赚钱仍嫌太慢,去年底,王青华便声称要趁春节之机“翻翻身”0"1.26"案发前,王经人介绍,从太原市南J村宇誉溶剂加工部陈广义处购得售价仅及食用酒精一半的甲醇2400公斤,按100公斤甲醇兑1吨“酒潲儿”的比例制成63度左右的散白酒出售。在毒酒“生产—流通—销售”的整个链条中,王青华是唯一真正明知的谋财害命者。
王青华的家在冠家堡远离公路的村落深处,小院便是造酒场地,两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罐,十多个酒坛和三五只塑料桶便是违法经营一年多的全部家当。曾有记者问该村村委会副主任张昌儿:“像王青华这样的酒作坊村里还有吗?”“还有三四家。”“明知他们无照无证经营,村干部为什么不干涉?”张昌儿答道:“又不是什么大酒厂,只在家里小规模干干,没想到会惹那么大乱子。”
如果假酒的源头只有一个王青华,那么随着王青华的被捕,源头即被切断。然而事实却没有那么简单。元宵节前夕,文水县所属的吕梁地区卫生监督部门对该地区白酒进行突击抽检,共检测561个样品,不合格的106个,其中85个甲醇含量超标;全地区所辖13个县市中,就有9个县市的酒中存在疑问。
1996年云南会泽发生甲醇假酒中毒案后,国家技术监督局、工商管理局、化工部、轻工总会等7部委曾联合发出(关于加强甲醇及非食用酒精产品管理的通知》,要求对甲醇用户建立严格的核对登记和用户档案制度,详细登记甲醇使用用途等情况。但这一监控措施由于无人管理而实际上成了一纸空文。
2月21日下午,记者费尽力气终于找到了陈广义在太原南郊南堰村贩卖甲醇的窝点—宇誉溶剂加工部。门口没有标牌,房子据说也是租来的,但在破落的院子里,却摆满了被工商局查封的、尚未售出的甲醇。记者仔细数了一下,共计96桶。除了几个大铁罐,院内没有任何像样的加工设备,记者还在院子一角看到了一大厚摞“工业酒精”的标签。
1992年,原为太原制药厂职工的陈广义退休后开办了这家小小的溶剂厂,主要生产除臭剂等溶剂产品,但由于设备简陋、工艺落后,根本不能正常生产,于是陈广义便做起了倒卖化工原料的勾当。
今年1月12日,陈广义持“我部生产除臭剂,每月需甲醇20-30吨,请订合同为盼”的介绍信,来到太原化肥厂求购甲醇。化肥厂在不了解宇誉加工部的生产状况,介绍信又只字不提防范措施的情况下,轻易与陈广义签订销售合同。用同样的方法,陈广义又从原平化肥厂购到了甲醇。成交后,两家化肥厂都没有跟踪其用途,也没有“有关部门”监督执行。
“少数不法之徒谋财害命”,是山西假酒案最直接的表象,可更深层的原因呢?
事件发生后,各有关部门开始出台形形色色的政策措施,力图变惨剧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2月12日,国家经贸委、技术监督局等8部委联合下发《关于严厉打击制售假冒伪劣酒类产品违法行为的通知》,决定在年底以前对全国已注册和未注册的白酒生产企业进行全面清查,山中国轻工总会会同国家技术监督局核发生产许可证。有关部门还计划连续三年(1998-2000年)开展对30个城市检测300个样品的“三三三”监督抽查活动,以确保优质白酒的经销渠道。在此之前的2月9日,国家内贸部已向国有商业系统下令,不得从个体私营商贩处进酒。另据报道,中国轻工总会与国务院法制局正在起草《国家酒类管理条例》,以法规形式规范酿酒行业的生产经营。
这种决策当然极有必要、极有意义,但遗憾的是,很少有人对此真正抱有信心。这一切“亡羊补牢”之举已让人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至于儿乎要产生一种“接受抗体”。据全国打假办公室提供的材料,除山西这起假酒案外,自1992年以来,全国已查处了8起假酒致死人命案,计有700多人中毒,75人死亡,而且受害者均为甲醇中毒。事实是:这类事件愈演愈烈,且后果越来越严重。1996年6月底至7月中旬,云南省会泽县发生36人死亡、100多人中毒的假酒案,事后有关7部委联合印发《关于加强甲醇及非食用酒精产品管理的通知》,其内容就与此次山西假酒案后有关部门所发通知惊人地相似。
山西酒业代价惨重
多少年来,山西省一向以能源重化工基地自诩,国家对其在煤炭、机械、化工等方面的投入名列全国第三位。但在改革开放以后,过重的产业结构把山西越拉越后,各类经济指标均列全国后几名,尤其城镇人均收入连续几年排名全国倒数第一。1995年山西省提出“三步走”赶超战略,计划“从轻”、“从快”发展经济,造酒业因此而被寄予厚望。今年1月山西经济出现罕见的负增长,随之而来的“毒酒案”更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以致全省经济也蒙受重大打击。
受损最为直接的当然是众多无辜受株连的酒厂。2月17日,山西杏花村汾酒厂‘股份有限公司与省技术监督局、省质量新闻工作者协会共同召开信息发布会,宣布经省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专项监督检查,汾酒系列产品质量全部符合国家标准,甲醇含量仅为国标允许含量的22.5%-27.5%。据介绍,这一检验结果已以省技术监督局文件形式发往各省、市、自治区技术监督局和其他有关单位。
为一个企业的产品向全国发文,这在历史上实属罕见。“汾酒厂是山西省第一利税大户,去年上交税款2.2亿元,”省技术监督局长牛勇解释:“一旦因为毒酒案殃及汾酒,立竿见影,吕梁地区和山西省的财政状况可想而知。”
据汾酒厂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高玉文介绍,假酒案发后,该厂白酒销量急剧下降,往年2月可销3000吨白酒,今年到2月15日,只销出700吨,预计全月仅能销售1500吨,而该厂的月盈亏点在1700吨。在福建省和云南昆明,有关部门已下令凡山西酒全部查封,沈阳、山东、河北及京津地区的客户也纷纷要求退货。香港有媒体更是火上浇油,称山西酒厂已全部查封。“打李鬼不能同时也把李逵打了,”高玉文说。造假者之一的汾阳县杏花村镇中杏酒厂与汾酒厂同处一地,在产品包装和品牌上竭力效仿汾酒系列产品,使许多人以为中杏是汾酒厂集团的一个下属企业;而过热的新闻炒作又使假酒案衍变为一场白酒商战,许多外地酒厂出于利益考虑,趁机欲一举挤垮汾酒乃至山西酒业。“假酒案对汾酒的影响,至少需要3年时间才可能逐渐消除,”高玉文悲观地认为。
山西省白酒行业排名第二的梨花春酿酒集团为自己辩白的心情比汾酒厂更为迫切。2月2日,太原西山地区发现假冒梨花春集团生产的“应县二锅头”瓶装白酒,并已造成6人死亡。太原市政府随即发布紧急公告,决定暂停销售和饮用“应县二锅头”,直到2月16日方才开禁,这期间整个梨花春集团的日销量从8000多件猛跌到2000多件。
山西文水县是此次毒酒案的生产溯源地,其酒业所受打击无疑最为惨重02月20日,记者赶赴尚处于毒酒案阴影笼罩下的文水采访,文水尚在毒酒案的阴影笼罩之中。途中,同行的《山西经济日报》同仁介绍了有关文水酒业的几个事实背景:文水的白酒产量占全省的67.4%,但90%以上的原酒销往外地;文水造假酒的历史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早在10年前,文水县制售冒牌名酒活动已由以个别家庭为单位发展到区域性的“假冒村”、“假冒乡”、“假冒镇”,并已形成有组织、有联系的销售网络,当时就有“文水除了刘胡兰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的说法;此次假酒案发后,文水县所有的酒类生产单位都被工商部门暂时查封,由于事态紧急,仅封条就贴了近万张,纸张花费达5000多元。
车到文水,记者首先来到县里规模最大的则天酿酒总公司。气派不凡的公司大门两侧一副对联依旧鲜红:“苦斗牛年,开创出一片天地;再战虎岁,新开辟万里山河。”一前一后两栋长楼围成的大院里空空荡荡,旁边的库房还贴着县工商局和技术监督局2月3日的封条,从窗口看,里面高高堆满了已经装箱的曌酒—自名“武曌”的武则天是文水人,曌酒是文水县唯一上档次的品牌。
公司董事长彭良在办公室接待了我们,谈起他们为之呕心沥血的公司和曌酒,他依旧难掩伤感:“我们是有苦难言,打落了牙往肚里咽。”据彭良介绍,则天酿酒公司去年先后与县卫生防疫站和技术监督局达成协议,定期提供质量监督和技术培训,假酒案发后,技术监督部门又对曌酒进行了全面检验,所有指标均符合国家标准,“但我们是县里的直属企业,必须顾全大局,一切只能等到案件了结之后。”
1995年则天酿酒总公司挂牌,但因为县里财政困难,一直到1996年7月才正式投产,当年曌酒即捧回了全国第三届食品博览会和中华名优科技产品博览会两项金奖,1997年3月在成都全国糖酒交易会上,4天成交了3000多万元的订货合同,目前曌酒在全省108个县市中的86个设立了销售点。“今年原计划总产量过5000吨,实现利税5000万元,县里希望我们在2000年达到年产1万吨的生产规模,上交利税超亿元,”彭良说,“去年11月我们又盖起了两栋楼,公司的生产、销售也都调整到位,一切都在往上走的时候,突然一个闷棍把我们打下深渊。现在工厂停产半个多月,140吨酒封在库里,工人全部放假回家,心都散了。我们两年多的心血呼啦啦一下就付之东流。”
文水县委书记李留澜在文水遭受严重打击后,则仍然坚持他发展文水的“酒肉经济”和“吃喝战略”。这位县委书记认为:“我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时,就仔细考虑过文水的问题。这里没有地下资源,但水好,与14公里外的汾阳杏花村同一水系,农业和畜牧业发达,尤其高粱玉米产量大,制酒又有1000多年的传统。因此我1995年初来文水以后,便想着重抓好白酒业,以此为龙头,逐步形成高粱、玉米酿酒—秸杆养牛—酒糟育肥—牛粪肥田的良性循环和种、养、加工三位一体的产业链条。”
据李留澜介绍,他的“白酒战略”分为“打假”和“树立品牌”两个方面,尤其寄希望于以“曌酒”吸纳全县个体酒作坊,改变文水只售散酒、无品牌、低效益的状况,“全县大小酒坊250多座,年产原酒10万多吨,但每斤利润只有一两毛钱,别人买回去勾兑后灌到瓶子里利润就成十倍、儿十倍地上升。我们卖的是酒,别人卖的是水,这便是文水乃至整个山西的悲哀。”
李留澜非常强调“白酒战略”在富民富县方面的意义。“造酒业收税很重,消费税25%,增值税17%,个体户负担不起,只能铤而走险搞假冒伪劣。我认为打假的根本出路在于提供合法致富的机会,培育自己的名牌是治本之策。”李留斓告诉记者,1997年文水县大小酒坊共生产白酒10万吨,上缴县财政的利税不足700万元,而如果曌酒的产量达到1万吨,利税就可能超过1亿元。
采访中,这位县委书记不忘告诉一旁的彭良:“今年你们必须达到3000吨以上,否则县里的日子就难过了。”彭良听罢苦涩地一笑,他知道李留澜这份希望的份量。3000吨曌酒就意味着3000万元利税,而去年文水县的财政收入只有8600万元。更何况酒业一倒,与之密切相关的粮食销售、饲养业和运输业都将大受影响。
事实上,在吕梁地区13个县市中,文水县的经济实力排名第2,仅次于汾阳市。据介绍,吕梁地区山下汾阳、文水等4个县市较为富裕,山上的9个县则均属贫困老区,财政收入都在1000-2000万元上下,因此吕梁地区素来“以山下补山上”。去年,仅文水县就向地区财政上交了600多万元,以支持山上老区扶贫。从这个意义说,假酒案不光构成了对文水、汾阳的经济打击,更重要的是影响了省内财政,影响了对500万贫困人口的支援和扶助。
造假者害人害己,由1.26特大假酒中毒案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恐怕事先谁也无法预料。遗憾的是,这绝不是一个可成为特例的偶然现象。实际上,根据中国消费者协会前不久发布的消息,1997年全国受理的消费者对产品质量的投诉已达到空前的62万多份。我们正面对一个个人欲望空前自由膨胀的时代,对这个时代若不具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类似的悲剧即使不是在山西,也可能在其他地方重演,即使不是假酒作祟,也可能是假药或是劣质电线杀人。
【2018-05-34-1.jpg】
毒酒事件发生后,有关部门紧急通告:不要饮用散装白酒(新华社)
【2018-05-35-2.jpg】
2月6日,公安干警在文水县王家堡村王某家中对制造毒酒调查取证(新华社)
【2018-05-36-3.jpg】
公安干警封存从群众手中收回的散装毒酒(新华社) 酒类经营王青白酒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