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下午茶和一个女权主义者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李孟苏)

叹下午茶和一个女权主义者0

1998年1月10日下午,北京外国语学院某拥挤杂乱的筒子楼,苗野家中。苗野家的墙上、桌上、柜子上、床上全是东西,苗野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后留校任教,后对妇女问题产生兴趣,1993年至1996年在“妇女热线”做心理咨询员,1996年4月21日自办“单亲家庭中心”。曾去欧洲游学并考察那里的单亲家庭,现在《中国妇女》《少年儿童研究》开辟专栏,撰文谈其对单亲家庭的思考。苗野的丈夫在美国攻读学位,3岁的女儿患阑尾炎住在医院。

和苗野啜着碧螺春叹下午茶,袅袅茶香中,苗野叹她的“女人经”。

女权主义其实并没有真正被引人到中国来。中国人似乎特别害怕“女权主义”这个词,宁愿称之为“女性主义”。在英文中,两者是一个词,没有区别。在西方,什么是女权主义没有定义,人们建议在这个词后面加复数—一个人一种女权主义思想。有一种后现代主义观点认为,这个社会不应该给“女权主义”设立一个标准答案,各个阶层的人都应该有渠道传输他们的声音,表达他们的生活,不能以一种主流文化来判断他们的对错。这样,女人在所谓的男权社会里,她们的声音才会被重视,被关注。

有一种观点认为,女权主义已经过时了。怎么会过时呢?60年代时,女性上又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现在应该把它看作是一种思维方式、一个看女人的独特视角、一条女人进入社会的途径。男人、女人都应该学习女权主义的理论,借鉴它看待某一群体的后现代方式。

我很欣赏一种女权主义理论,它批判“男性中心”文化传统中把女性看作自己生理现象的受害者的理论。

女性要认同作为女人这一生物类别,爱自己的身体,爱做女人这一社会角色。女权主义不是把男人当靶子,而是建立自信、接纳自我。如果总是以受害者的面孔出现,那么在此基础上的妇女解放,其目的只能是把女人变成男人。女人应该女人味十足,让世界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有女人,有女人的声音。

中国的女权主义、妇女解放运动,漏了很重要的一点:教育男人,教育男人欣赏女人、爱护女人。

中国的很多男人是纸糊的,不能给女人一片天,他们在社会中保持高位和尊严不是凭自己本事,而是靠把女人摁下去。中国女人蒙在被子里生活,不能喘气,不见天日,不能诉说自己的观点。女人一旦发表意见,立即会被男性群体束之高阁。有人对我说:“苗野,你再好我也不会娶你。我把握不了你。”男人根本不重视女人内在的东西,在精神上虐待女人。

在中国做女人得麻木一点,被解放了也挺可怕的—你的观念非常先进,可没有男人在思思上跟你合拍。在“性”这个问题上,女性也无法保护自己

好在中国还有王小波这样的男人。

在我主持“单亲家庭中心”的活动时,我是以女权主义者的态度来看待和处理问题的。我要改变这样一种观念:单亲家庭是过渡的、不完整的家庭,只有再次结婚才是完整的、正常的家庭中国80年代后期引进了单亲家庭的概念,中国大部分单亲家庭是被动、不得已形成的,原因主要是离婚。有数据说60%的离婚案例都是山女性提出来的,以此表明妇女地位的提高。我反对这种说法。婚姻有了危机,男人多数通过婚外恋来解决或加以补偿,女人一般做不到这点。地下的婚外恋得不到惩罚,正大光明提出离婚的女人受到的伤害最深。

关于家庭和婚姻的观念基本上有两种模式:美国式和法国式。美国式坚信一夫一妻制,一旦发现配偶有婚外恋,立即离婚。美国人的感情其实相当保守。法国式很看重家庭的存在,对婚外偶尔的激情不予追究,因此法国民众能够宽容密特朗有情人和私生女。在中国,奉行法国模式,问题在于开明的模式加上封建的观念使得受益的是男人。

我提倡离婚。如果把婚姻当作一种游戏,我希望做一种规则游戏。只有离婚是公平的,两人有平等的机会。

这是我成立“单亲家庭中心”的主要原因。

中心的活动经费是一个美国人的捐款,也有企业赞助。为了提高工作质量,我向请来的专家、心理医生付一定的费用,数目不多。中心两周活动一次,参加者全为女性。这些妇女的消极、渴望帮助只是阶段性的,不会伴随她们一生。她们聚在一起,是一种力量。

还有,我喜欢教书。我现在北京外国语学院教口语课,学生很喜欢我。我刻意保持了一点在学生心目中的神秘感。 女权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