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摇滚青年”到“浪漫骑士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李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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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的梦想,如今终于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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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骑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多好,可以坐在峦树与巴那的马术俱乐部的前廊下看远处的欧式楼房尖顶和顶上挑着的薄云,看近处马场周围的绿树和红衣白裤的骑士。

俱乐部的全称为北京石景山乡村马术俱乐部。由一幢精致得宛如童话中的二层小楼房,一块不足20亩的马场,20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和高大英俊的马组成。

峦树不再是“摇滚青年”模样:他剪掉了长发、摘下了耳环,穿着灰色紧身马裤。他与“黑豹”乐队最辉煌时作为第二主唱、主唱的峦树相比,实在像是换了一个人。

峦树自述:

我从小就喜欢马。小时候在老家青岛的小山上玩儿,看见一个人牵了匹很黑的骏马在遛马,从此就经常梦见黑马,强烈地渴望拥有一匹黑马。后来,我终于有了一匹有苏联血统的奥尔洛夫黑马,我叫他“弓箭”,把它看成自己的儿子。

我从1991年开始接触马术,这之前纯粹是好玩儿,喜欢骑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那一年认识了哈达铁,他曾是个很棒的马术运动员。我跟着他学障碍。逐渐就产生了一个想法:组建一支队伍去参加比赛拿冠军。

在1989年我与巴那有了交往。他有俄罗斯血统,从草原来,他那时有个很小的马场。我们商量着合作,1991年实现了改建的目标。新的马场有可爱的小房子,木头地板,很多朋友来我们这儿骑马、开party,大家弹琴、唱歌、烧烤。不久,石景山游乐园扩建,把马场所占地圈了进去。我们不想放弃,就选了现在这个地方重新修建,我们太爱马了。那会儿,这里是垃圾场,我和巴那带着施工队修起了这两栋小楼,垫平了这片马场。

马场刚修起来的时候,条件很差,我只能和马睡在一起。如果第二天有演出,就把衣服放在屋子外面。即便第二天洗了澡,还是有人会问我:你又和马共眠了吧!

没有退出“黑豹”之前,我边排练、演出、录音,边操心马场。为了马场我们投了700万,大部分是我们的积蓄。这几年为了参加比赛,基本没有经营,产出实在太少,俱乐部负债累累。

俱乐部的运动员有好些以前在马术方面几乎是一张白纸。他们把俱乐部当成家,俱乐部给他们提供吃、穿、住、马、用具、教练、工资。这些孩子从外地来北京打工,如今能代表北京队站在八运会的赛场上,是很骄傲的。

马术是文化、经济、体育的统一体,从一开始就是贵族运动,所以要玩儿得转马术,必须有坚实的经济基础、深厚的文化修养、严格的管理和血统纯正的马。八运会前,我专程去澳大利亚学习、购马。我们完全按私营企业的经营方式来管理俱乐部。队员们什么都得干:清除马粪、洗马、遛马……国外的骑手都是这样的全面手。八运会结束后,其他队的教练都表示,今后队里的状况要改变,一个骑手配备五六个人为他刷马、遛马、饲养……这是否太奢侈,是否也会影响人和马感情的交流?

八运会马术比赛我们是唯一一支私营体制的马术队。八运会对我们是一种洗礼。当最后一个队员失误,我们仍拿了团体冠军时,没有任何前奏,大家相拥而泣。我们没有成就感,有的只是“健康”的感觉:我们是身体很棒、有力量的人。

我们坐进大客厅。客厅里铺着木地板,砌了壁炉,摆了吧台和钢琴,墙上挂着英俊的骑手和骏马的照片,玻璃柜里陈列着酷极了的马鞍和马靴。我们坐在大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继续前面的谈话。峦树的声音没有舞台上那么激越,很低弱,甚至没有背景音乐中蒙古族歌手的声音高。

不时有一些小伙子进进出出,见我们在谈话,都把步子放得很轻,打电话的音调也压得很低。我问峦树,这是否因为他们从事的是一种绅士运动?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喜欢音乐,对音乐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们爱马,和马相处得非常融洽。一个好运动员,也需要非常好的修养。俱乐部很有家庭气氛,我们不仅教他们骑马,还教他们如何尊重自己、尊重他人。”

在客厅一角的钢琴旁,孩子们可以自由地弹奏。

峦树自述:

这几年我们俱乐部虽然在一系列全国性比赛中拿了冠军,但还不能算完全成功。我不是很懂得经营自己,从现在起,我必须面对经营,赚钱,然后还债。我们主要的工作是招收俱乐部会员、学员,销售用具,帮助别的马场培训工作人员,为国内马术俱乐部提供咨询,也举办晚会。我想取消VIP(贵宾)制度,吸引所有爱骑马的人到这儿来。这儿的费用在全北京算低的,45分钟160—200元,教练一对一地教。

我每周六、日教人骑马。挺好玩儿的——给人当老师。我会英语,主要教外国人。外国小孩子怕摔跤,老要问我怎么才能学会骑马。我告诉他摔够7次就会骑马了。于是他一摔了跤,就跑来告诉我:“我摔了一跤了。”“这是第三跤!”

开马场、骑马,许多人不理解:“峦树啊,几年来你不演出、不出唱片,只知道你天天骑马,玩物丧志。”也有人支持,比如崔健。一心不能二用,那段时间我大多心思只能用在马场上。

其实我从5岁开始学小提琴,至今未离开过音乐。音乐在我是很严肃的事。我不习惯用嘴来做文章,喜欢用音乐来诠释我的想法。“黑豹”的音乐反叛的味道很少,更多的是对美的旋律的追求,这符合我的性格。

而官司(峦树状告JVC、北京鸿钛公司、“黑豹”现任主唱秦勇、键盘手冯小波侵权一案)让我心里很痛苦。打官司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我不是针对以前的队友,只是为了捍卫自己的人格和利益。队友是被唱片公司商业利用了,利用是合情合理的,但不能用违法的手段。我悲哀的是,在一起五六年的朋友,被金钱所迷惑,忘记了做人的原则,居然把别人的东西说成是自己的。原则的东西他们没有替我坚持,就是没有替“黑豹”坚持。一审我胜了,对方提出上诉,现在正等北京最高人民法院的最后裁决。

我信佛,江珊是我的师妹。我们的师傅是昆明圆通寺的淳法师傅。我和师傅很有缘份,第一次见面,他给我写了“天马”二字,使我很吃惊。我喜欢听师傅聊天,佛教不是迷信,千万不要认为“菩萨保佑”能救了你。佛教教我与人为善。

现在的社会正义、邪恶很模糊,无法评判。在这样的社会中必须寻求一种让自己保持正直的东西。

而和马在一起更安全、更温暖。对马全身心地付出能得到它们的理解。他们不会讲话,但他们眼睛里的内容我明白。我不把马单纯看成一种动物。马很安静,即使在剧烈活动中,他们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安静。人做不到——外面的诱惑太多。马应该生活在草原、牧场上,自由自在的,可现在……

离开“黑豹”后我一直比较低调,和马在一起,使我有了思考的时间。以前做音乐对内在的理解不透彻,比较多地以形式化的东西作秀。明年我要出的新专辑自然的东西比较多,力量变得更含蓄,不那么冲动了。完全是这几年的心得和灵感。

我的运气很好,音乐、骑马都是我爱做的事。我不像绝大多数人那样有被动感。

人要做梦,没梦不行。但我不订计划,不想明天该怎样。我不认为音乐和马场就一定是我今后的事业。

也许会开个酒吧,名字叫“stable”(马厩),装饰成马房,使爱马的人来这儿喝酒会很亲切。

也许会骑一匹中国马,从北京走到喜马拉雅山脚下,带点钱沿途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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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的诱惑太多,而和马在一起更安全,更温暖 黑豹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