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的恶梦

（文 / 张进飞）

在手术台上经历的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5年前，当46岁的美国妇女安德里·塞勒尔躺在手术车上，被推进手术室去做一个简单的胆囊炎手术时，她还认为手术室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手术一开始，她就发现止痛药并未有效地发生作用，她感觉到医生在她的腹部拉开了6道火辣辣的口子，但医生在麻醉时使用的麻痹药物却又使她根本动弹不了，不能哭叫，甚至眼睛也睁不开。塞勒尔事后在回忆她这段经历时还心有余悸，她说：“那时我想我将在那张手术台上死去，而且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现象被医生称为“苏醒”，在美国，每年2000万例手术中，大约有4万个病人经历过这种出乎意料的“苏醒”。在多数情况下，止痛剂依然有作用，病人能感觉到手术刀切割皮肤时所受的压力，但并不疼痛。而另外还有几千例病人，在他们手术过程中，止痛药彻底失效，病人清楚地感觉到躯体被切开时的痛苦。

除开这种肉体痛苦以外，“幸存者”(他们这样称呼自己)仍往往还不得不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当病人苏醒过来时，他们经常发现医生和其他手术人员正议论和嘲笑他们赤裸的身体。珍妮特·特蕾西，一位达拉斯的电视制作人员，1991年接受了一次手术。她形容那次手术说：“一场恶梦。就像在我的胃里安了一台切割器，每一个细胞都被撕成了碎片。”并且，她还听到麻醉师说她的乳房棒极了，在生了两个小孩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形状。特蕾西愤怒地说：“我不能把自己遮盖起来，在心里我极力尖叫，但没人知道。就像面对着一个空空的黑洞，像是被人强奸和活活地埋掉。”

这种屈辱的经历并不只在女人身上发生。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男病人说，当他在手术中意外苏醒时，一位女护士正拿着他的阴茎，与她的同事开玩笑，嘲笑他阴茎太小。

因为种种原因，大多数“幸存者”对他们的经历缄口不言，研究表明，只有35%的人曾试图说明真相，而麻醉医师也似乎从来都没注意到病人在麻醉失效时所感受到的痛苦。麻醉师查尔斯承认，过去他一直不相信病人说的是真的，直到一位病人把他在“麻醉”中听到的话全都复述出来，才让他真的相信有这种事。

最近，美国麻醉师协会在圣迭戈展示了一种新设备，该设备可显示病人的脑电图，并可根据图表中的数据直观地判断出病人处于什么样的状态。0表示昏迷，100表示完全清醒，60则是理想的睡眠状态。这种新设备的出现似乎可彻底避免病人“苏醒”事件，但对于安德里·塞勒尔来说，它还是来得太迟了。塞勒尔说：“不管是谁，只要他告诉我他是麻醉师，我就会做恶梦。”

而且，新设备也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即使病人不再出现意外“苏醒”，不再感觉到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受到的压迫却不可能真正地解除。病人在手术台上永远处在极其软弱，自己无法把握自己的状态之中，而医务人员在治病救人之时，往往意识不到自己除救治一个生命外，还负有保护一个生命的责任。要是没有意识，他们就会继续说他们想说的话：乳房太大、阴茎太小。区别只是在于病人知道或不知道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说，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就像是等人剥皮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