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上的男人

（文 / 刘芳）

“我想租用一位男士。”“6小时计费2500法郎。请问您希望该男士具备什么优点？”“幽默感。”“哪一种幽默感？”“你们英国式的就可以。”“请问您的身高、体重、年龄及婚姻状况。”

上述是法国《巴黎竞赛画报》的女记者在伦敦“臂弯上的男人(AManOnYourArm)租赁公司”隐性采访和体验新闻时的电话对白。这家公司成立于今年6月，雇员是60余名“应召男士”(他们称作“Walker”)，专门为富有的女人单独出席场合或外出游玩时提供陪伴服务。

电话之后，女记者克罗迪纳·帕里叶收到传真过来的候选人资料：42岁的麦克，喜剧演员，照片英俊如007，且“嗓音极具磁性”；35岁的保尔，通晓法语、阿拉伯语和斯瓦西里语，是一位“富有动感魅力的绅士”。两人共同的原则是：“在所有账单您来付的前提下，一切行动听指挥。”记者表示接受，随即以出版社高级管理人员的身份前往伦敦，调查商品化的男人及他们承诺的服务。

第一天在伦敦机场，麦克如期而至。“怎么能让您背这么重的东西！”他接过克罗迪纳的行李，叫车并提议先去公司，因为按规定要先付陪同费，才能享用服务。

“臂弯上的男人”公司只有两间办公室，老板是个矮小热情的犹太女人，收了克罗迪纳一万法郎的支票，对个人生平和创业经历并不讳言。她原先是个秘书，嫁了个“每天腻在电视机前吃薯条的懒汉老公”后来离婚，成立了一家秘书中介公司，自己带着3个孩子过日子。在此过程中她发现，像她这样的女性单独参加行业组织的活动，不出麻烦已是大幸，要取得实质进展几乎不可能。于是她创办了英国首家“Walker”租赁公司，租“Walker(只陪你走走)”，她强调说，“我的界线分明——找个陪同，可以；找事儿，不行。”

其实，Walker不是新鲜事物。一战时期，丈夫们远征后，一些上流社会的妇女就已广泛使用陪伴男士。他们需要年轻英俊且风度极佳，才能陪贵妇去舞会，去咖啡厅，去见裁缝医生，一路撑伞拎包，夜晚归来送至门口，行吻手礼后翩翩离去。十几年前，《每日邮报》的老板、亿万富翁Rothermere去世，他的遗孀就因租用伴之郎大出其名。据说该夫人又胖又丑，但诙谐无比，酷爱热闹，夜夜盛装出场，且陪伴她的英俊青年如衣服，每日必换。

这一回男士租赁成了光明正大的社会化服务，服务对象也不再是贵族阶层和亿万富婆——创办人的原意是要帮助事业有成并想进一步拓展事业的女性。她们经济自主，租个Walker就像女老板雇男职员一样简单，女权主义者所坚持的“经济独立是妇女解放的基本前提”由此得到印证。但是深究为什么此项服务成为需要，即为什么女性想在行业聚会的场合进一步发展事业，单独出现就不能成功，女权主义者又得大伤脑筋。

《巴黎竞赛画报》不热衷于追根究底。记者克罗迪纳第一天观察出麦克并不具备幽默感，言谈也欠高雅，不懂得上楼梯应该让女士先走，下楼梯应在前领路，人行道上则应与女士并肩而行。当伦敦著名的雨丝飘落时，麦克“竟然”问——您的雨伞呢(男士为女士准备雨具是礼节之一)？克罗迪纳的报道对上述细节表现出的惊讶，说明她可能不是什么女权主义者。

18世纪开女权运动先河的英国女作家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对于妇女因接受琐屑的殷勤而一步一步地堕落下去实在感到痛心。因为男人认为这种殷勤最适合于他们献给女性，正是这种殷勤支撑着他们自己的优越地位。沃斯通克拉夫特写道：“当我看到一个男人热心地和认真关切地站起来替妇女拾起手帕或关门时(这些事情只要那位女士挪上一两步自己就可以办到)，这些礼节在我看来如此滑稽可笑，以至于使我几乎忍俊不禁。”

今天的女性有的已经非常“解放”。法国KOOKAI女装的广告图片总是以漠视和虐待男性为主题，如少女打网球一样一拍将西装革履的男子击上九天。可是谁又能说此般漠视和虐待对男人不是另一种性感吸引力？KOOKAI服装的畅销就是证明。

如今“解放了的妇女”仍然需要将男人挎在臂弯上才能于事业发展免除偏见，她们内心里很可能原本是热爱“恩赐的、琐屑的、贬低他们的殷勤”。克伦迪纳在与伦敦的Walker相处时，更深切地体验到了这种有趣的关系：在一家豪华饭店用餐时，麦克突然悄悄问她：

“信封呢？”

“什么信封？”

“装钱的信封呀。总不能让人看出是您付账吧。”

法国时装设计大师伊夫·圣罗朗说过：“一个女人最华丽、最让人歆羡的首饰，不过是她挽在臂中的，为她所热爱的男人。”现在男人可以租来挽在女人的臂弯上了。但是男人和女人都知道，至少直到目前为止，还是男人在当男人，是他的手臂在那里，女人去挽他。

英国Walker(应召男士)陪着法国女记者逛街购物，吃饭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