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话好好说》:大家有话要说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越璋)
敢于尝试各种手段的张艺谋当然也承担着各种压力
9月中旬,在意大利的威尼斯电影节,张艺谋的新作《有话好好说》名落孙山。据该片副导演王斌说,该片在电影节的放映现场反应热烈,与当年的《秋菊打官司》有异曲同工之妙,放映后成为欧洲传媒的焦点。但是这次电影节取消了银狮奖,只保留了金狮奖和其他一些单项奖,而金狮奖的定位在于一些不知名的,又为世界电影作出贡献的电影人。欧洲评论界认为,这种为追求平衡所做出的调整,多少有些不公平。权威的意大利《19世纪报》认为,这次评委们犯了一个完全的错误,因为他们忽略了张艺谋是一个极其出色而又极富探索的导演。尽管张艺谋已经十分有名,但在电影节缺少出色电影、这部影片又极其出色的情况下,因强调某一方面而牺牲一种艺术的提倡,实在是遗憾。而得奖的电影节评委、意大利导演韦日兹则表示,因为张艺谋没有获奖,我感到不安。张艺谋以这部电影又一次向全世界证明,他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导演。他居然会不断改变手段,尝试各种方式,而且每一次都那么成功,这是很多导演都做不到的。
《有话好好说》从物色剧本开始,是在1995年春节后不久,当时找到了作家述平,他同时改编了3个电影剧本,其中有两个据他自己的小说改编,《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是其中的一个,改编自他的小说《晚报新闻》。王斌说,当时对于此剧剧组的争议很大,张艺谋感兴趣的是该剧中人物的转换,劝说者和动手要打人的人最后来了个大对调。这个剧本,要单听故事,几乎没人感兴趣。张艺谋就从技术、从风格上着手,大胆地采用肩扛式拍摄,不怕跳轴,而且不允许摄影机稳定,以期从中捕捉到我们的现代都市人的角色错位与错位中的躁动不安。在表演上,充分发挥姜文、李保田这样高素质演员的能动作用,即兴创作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姜文在现场激发出许多突发奇想的台词。当时是想拍一个现代寓言下的真实的故事,没有走心理开掘的路子,主要关注人的状态,并把它推向极致。
该片拍摄不到两个月就告停镜,剪辑用了半年时间。今年6月在电影学院试映时,放映过程中掌声不断,观众席上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的欢笑声;但结尾时,掌声笑声却没有了。这和平时观看电影的掌声集中在最后大不相同。放映结束,有学生向张艺谋提问,说该片从奥里弗·斯通的《天生杀人狂》中借鉴了很多,张艺谋承认了该片的借鉴意义,于是评论界大哗。有人因此联想到王家卫的《重庆森林》的影响,因此而试问,导演张艺谋从农村向城市的转变完成了吗?
实际上张艺谋思考的是中国这样有别于西方的城市中有别于西方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他希望更好地体现他镜像中的真实,而在表面的幽默之下,实际是一种反讽。它提出的问题是:谁决定了镜像中的这些角色,谁又决定了这些角色关系的错位。而在这种追问中,技术仅仅只作为技术而存在。
问题是观众往往会以西方的尺度来衡量城市与现代的观念。一位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的刘女士看过影片试映后说,张艺谋作为大师拍成这样可惜了。《有话好好说》本身也不错,也幽默,但对它的直觉是不喜欢,眼晴很累。作为导演,张艺谋的城市感恐怕还没找着。要说到该片的好,刘女士说不清楚,她只认为,“它的……还是有意味的。”说到城市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但是《有话好好说》缺少的是一种现代的城市精神。该片对于城市生活的认识和表现好像停留在小品的容量和水平上。片中相当程度上加重了它的小品感,当然大师≠沉重。
著名电影评论家戴锦华女士认为:“《有话好好说》作为张艺谋的都市转向是成功的,而且我也十分高兴张艺谋开始为国内市场拍片。但如果说与国际上同类都市影片比,我认为张艺谋没有达到他表现乡土中国的影片的高度。影片的前后两部分都很有趣,但风格上没有达到一致,前半部分的影像风格太容易让人想起王家卫、杜可风了。但作为张艺谋的新尝试,这也无可厚非。至少是张艺谋带头突破‘张艺谋模式’吧。90年代,中国都市开始在当代文学、艺术中成了可见的,都市文化大概是整个中国思想、艺术界的共同命题。遗憾的是在此之前,似乎表现都市的可能性已被其他人穷尽了。”至于得不得奖,她说她没有兴趣,“得奖可以给电影人本身带来极大的好处,片子可以卖给西方。但对国际电影节的艺术权威性,我本人已没有多少信任。我更希望看到对国内市场和民族电影业的关注。”
说到城市感,电影学院导演系教授郑洞天先生讲了这样一个小故事:别人问张艺谋进城的感觉如何,张艺谋说我本来就在城里。郑洞天先生说,机械地以题材来划分影片是农村的还是城市的,没有太大意义,关于人的状态、人的精神的分类才更有意义。张艺谋的影片一贯是更多地探讨传统文化中的东西,而没有简单的分野。《有话好好说》是一部挑战性很强的片子。我们的电影过去习惯于深刻的东西用深刻来表现,《有话好好说》故意模糊了深浅之间的界线,这并非哗众取宠,而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结合。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影片中姜文饰演的角色表现为一种人生状态的执著,李宝田扮演的角色是追求终极真理。影片到结尾时对于忙的目的性本身没有回答。只是表现了人寻求自我解释的状态,对于终极关怀有了更多的相当确切的表现形式。但是城市本身仍是不可琢磨不可捕捉的,它与我们当前中国的城市生活是非常契合的,我们的城市、人本身就是含糊不清的。实际上,该片主题即人的生存状态是鲜明的,它完成的是某种人生哲理的探索。
郑洞天认为,说该片模仿别人是不公平的,他说,我们的电影视野太窄,电影手法实际上就是相互模仿,翻开世界电影史,到处都是模仿,只要形成内外结合的效果完美,模仿就是合理的。合理的形式感的追寻是没有高下之分的。他说由一两部片子就把某个导演置于阶梯、十字路口、转折点的位置上是不合理的,因为创作是很微妙的事情,我们从《有话好好说》片中看到张艺谋没有江河日下,他的艺术青春不灭,冲劲儿还很足。
电影导演谢飞也从这一点上肯定了张艺谋,他说张艺谋在电影创作上一直呈现出执著的状态。《有话好好说》就可以看出他在现代都市片上很下功夫,该片在影像、运镜上都有着快节奏的、运动感很强的组接和拍摄手法。这方面可看性很强,作为通俗商业娱乐片是成功的,但艺术成就上似乎不是人为的技术操作可以达到的。因为该片的内容主题比较浅显,创作者对于现代生活没有想透彻,由于观察太浅显,复仇故事的完成就显得简单造作,关键是创作者自己在表达的观点和爱憎上没有下太多的功夫。它商业上够了,但可能不一定有生命力。
姜文与李保田的关系本身就构成了幽默 张艺谋中国电影导演大导演剧情片喜剧片电影节有话好好说姜文